遺留滿洲古國古迹的吉林東炮台山

文史 12-07

東炮台山遊記

2019年11月29日，初冬的天氣晴朗，早晨的空氣微冷。早飯後，我應好友侯雲生之約到炮台山一游，同行的還有他的鄰居張順才大哥。9時40分，我們乘坐公交車到達江南鄉建華新村小區門口，下車進院直行至東山根，這裡修建了很高的擋土牆。我們沿「之」字形土坡上山，橫穿一片落葉松人工林，10時04分，走上建華村新修建中的上山車道。10時18分，走下車道進樹林拐上登山茅道，抬頭即見山岩上用紅油漆書寫的「悠然山」三個字。走近細看落款時間「葵已九月二十」，雖沒有落款人名，但寫有「八一」字樣，據此判斷這是一位老兵所留下的字跡，「葵已」和油漆的鮮紅說明這是2013年秋天書寫的。從字體和內涵上看這是一位擁有軍旅生涯，又喜愛書法和詩文的老同志。至於他為什麼把「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詩句之詞，與這堆山岩相鏈接不得而知。而這裡正是建華村與永安村的分水嶺，北側山腳下就是永安村六社，這裡是該社防洪避難地之南山。那裡還有北華大學新建的東校區，或許書寫者與這些事情有關。

收攏對「悠然山」遐想的思緒，我們沿山脊茅道上行不足百米即到達建華東山北端的山頭「炮台」。所謂炮台實際上是座直徑5/6米的圓柱形鋼筋混凝土澆築碎石渣碉堡的殘骸遺存，鋼筋已被人砸碎碉堡牆體取走所剩無幾。我們站在殘留的混凝土石塊上舉目四望，吉林全城盡收眼底，心情也隨之豁然開朗。南起江南熱電廠，西望西關熱電廠，北看哈達灣熱電廠、江北熱電廠，東至吉化煉油廠的煙筒直插蒼穹、煙雲銜接、雲蒸霞蔚。供熱期的東北城市景觀，最搶眼的莫過於飽含著水蒸氣的白色雲煙。在這真山真水的簸箕形吉林盆地，夜長晝短的冬日裡霧霾臨近中午依然籠罩著地平線。乃至大江彎弓、樓群林立、江橋比翼、場館亮翅、園林靚麗的吉林市，怎麼也拍不出天高雲淡、秋高氣爽、清晰透亮的好照片，彷彿朦朧才是冬天應有的格調。不過，就區位、距離、坡度、高度和廣度而言，這裡的確適合修建一座城市觀景台，其視野不僅覆蓋市中心、俯視東、西關，而且遠及江南南部新城和江北龍潭化工區。

置此，如果你喜讀歷史、鄉情凝重、視力頗佳，那麼可以想見哈達灣西山、三道嶺子、虎頭砬子，那裡的新石器時代古遺址揭示六千多年前就有人類在此從事漁獵兼有原始農業的生存和生活；可以想見西團山子原始文化遺址揭示這裡三千多年前就比肩西周、秦漢已進入青銅器時代，而且人煙稠密、聚落眾多；可以想見東團山子古城遺址揭示這裡二千多年前屬西漢幽州玄菟郡上殷台縣，也是東北第一個奴隸制國家古夫余國的前期王城；可以想見龍潭山山城遺址揭示這裡公元六世紀是高句麗王國的北疆軍事重鎮，你彷彿可以聽到唐朝大將「薛禮征東」的戰馬嘶鳴；可以想見帽兒山南城子古城址曾是公元七世紀「海東盛國」古渤海國直隸州涑州的治所所在地。在宋、遼、金、元四強鼎革時期，這裡憑著人傑地靈、物產富庶，提供了取之不竭的人力、物力資源，也留下了數不清的村寨、驛道印記。就在這座山的南頭榮光村1975年7月22日出土文物56件，考古證明是金代女真人「猛安謀克」組織中屬於「謀克」（相當於鄉鎮級）集團部落的遺物。明初這裡已是烏拉河衛屬地，你溯江而望可見阿什哈達明將劉清造船的摩崖石刻，借用這條天河之水，劉清督造的戰船可把兵馬糧草直運遠在黑龍江入海口的奴兒干都司治所廟街；你順江而望可見土城子、烏拉街曾經是女真烏拉國的首府，那裡的系列古城址記錄了清始祖努爾哈赤統一女真的作戰場景。置此，你可以憑江暢想清初西關建立船廠、組建水師營，康熙東巡烏拉、檢閱水師、書寫《松花江放船歌》，為吉林水師決戰雅克薩城兩戰雙捷壯行的盛景；你也可回想1673年寧古塔副都統安珠瑚率八旗兵民始建吉林木城，南面臨江，東、西、北三面用松樹原木豎立圍城，連馬路排水溝都用紅松木製成。而後「火燒船廠」，引道家先賢募捐修建玄帝觀供請斗母鎮北。又使「火燒船廠」與「狗咬奉天」、「風吹卜奎」並列東北三大傳說之首；你還可遙望小白山模擬乾隆皇帝東巡蒞臨望祭殿遙祭長白山神，又登上龍潭山冊封「神樹」、視察龍鳳寺題寫「福佑大東」，乘船下密什哈站江面賦詩松花江觀捕鱘黃魚--- ---。

歷史文化名城吉林市要看的、想看的、能看的太多太多，單就東炮台山而言，它是位於江南鄉境內的東大旺山的組成部分。「大旺」原為「大望」，為滿語「大灣」的音轉，意為「梯」，即梯形的山。主峰位於二道溝村境內，海拔616米，山腰往上陡峭形成尖山頂，登頂四望無障礙，周邊盡收眼底，故可大望。因處吉林城東部而得名東大望，後改「大望」為「大旺」以期興旺。東大旺山屬於長白山脈老爺嶺山系，山脊呈「X」形輻射形成溝谷，屬中低山峰組合。花崗岩山體長1·75千米、寬1·25千米，水平佔地12平方千米，周邊分布著三家子、石井溝、大長屯、永安、榮光、建華等村屯。山下是吉林至蛟河的簡易公路和吉林繞城高速東邊段，距市區12·8千米，也是豐滿區江南鄉與龍潭區江密峰鎮的界山。

2002年江南鄉永慶村（即原大長屯村）將本村境內一個屬於東大旺山支脈的海拔444·8米的小山開發成體育公園，在山頂的一個碉堡殘骸上修建了一個磚混結構的碉堡景點，並命名為吉林市炮台山體育公園，自此炮台山公園名揚網路，炮台山也引發周邊注目。而吉林市真正有炮台的山是位於北極門外玄天嶺上望雲山旁邊的炮台山，那裡是清代修築的抗擊沙俄的古炮台，至今炮台完好、古炮安在，已經列保省級文物並開發為玄天嶺文化公園的一部分。為什麼這裡也有炮台山呢？經訪問建華村和永慶村的親戚得知，炮台山公園山頂的碉堡與建華村東山頂上的兩座碉堡，還有現東山公園吉林大劇院旁邊高崗上的兩個地下暗堡（已經無殘留），都是東北光復後，於1946年國民黨部隊進駐吉林，為據守豐滿發電站戰略目標而修築的軍事工事，配套修築的還有碉堡之間的交通壕、聯絡道及彈藥庫。這個遠近、高低、明暗結合的火力布局，嚴密控制了吉豐鐵路和前往大長屯、石井溝方向的山路。與之一體還同時在松花江西岸小白山上砍光古樹修築了山頂碉堡，以封鎖控制當年經溫德河石橋前往豐滿的唯一公路即吉豐西路老道。為修築這些軍事工事國民黨部隊徵用民工和物資，投用後周邊村屯在保甲長的安排下村民家輪流燒水、送飯，日常主要是做豆腐、攤煎餅，偶爾也要根據部隊司務長的指要（給少量的錢）殺豬、宰羊，改善伙食。當年駐守吉林的國民黨部隊是60軍88師，即1948年在長春圍困戰中，最後隨軍長曾澤生起義的部隊。這支部隊隸屬鄭洞國將軍的第一兵團，起義後改編為我第50軍，軍長仍是曾澤生，1950年抗美援朝戰爭開始後第二批開赴朝鮮戰場。因為山上有碉堡、戰壕等軍事設施，解放後周邊人們就習慣稱之為炮台山。小時候跟父親去石井溝參加姥爺的葬禮走山路經過這裡，還記得這裡叫炮守口子。為與玄天嶺的炮台山相區別，我這篇文章權且稱這裡是東炮台山。

2013年炮台山體育公園因所在地被徵用劃為城建用地而關閉停業，現由吉林市城建集團僱傭保安人員看守，不準外人進入。但因尚無開發商接盤，故產權手續仍在永慶村留存沒有移交。這次我們沿著建華東山魚背形的山脊，從北到南連續翻越六個山包，接受松枝的招呼，感受枯草的親密，聞著落葉的泥香，伴隨冬雪的濕滑，挑戰山岩的猙獰，雖連走帶爬，但沒忘抓拍風景。在南端山頂，我們遠眺了炮台山體育公園，瞭望了豐滿發電廠新大壩和青山子滑雪場雪道，辨識了朱雀山和東大旺山。現場踏查了建華村東山上兩個碉堡的殘骸，觀察了與碉堡相連的戰壕和聯絡道遺存。其中，北頭碉堡的殘骸明顯多於南頭的碉堡，後聽親戚說當年北頭碉堡是上下二層。可見它的地理位置最為重要，它的正面山坡坡緩而開闊易守難攻，山腳下就是吉豐鐵路拐彎道，左冊江面是江南大橋（即吉林大橋），右側是東團山鐵路大橋，此碉堡居高臨下，不僅視野開闊、而且火力扼守要道。

12時20分，我們沿著城建集團圈地的鐵柵欄下山，路過建華村三社，穿過澤信·吉府小區，到達江南鄉政府門前。

13時30分，登上由江南鄉政府門前站樁始發的31路公交車回家，今天的遊程歷時4小時4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