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惡魔城鐵三角」：《赤痕》的續作有沒有可能？
五十嵐孝司，《惡魔城》系列中後期作品最具代表性的製作人，以《惡魔城 X：月下夜想曲》為代表的作品將「銀河惡魔城」發展成為專屬遊戲類型；
山根美智留，遊戲音樂家，參與作曲作品包括「月下」「白夜」「曉月」等《惡魔城》中後期絕大多數作品，幾乎被視為《惡魔城》系列音樂的代名詞；
小島文美，插畫家，曾為菊地秀行的小說以及大量《惡魔城》系列作品製作人設、原畫，幻想風格融入哥特黑暗畫風，令人印象深刻。
三人從「月下」開始合作，一直到今年的《赤痕：夜之儀式》發售依舊如此（小島女士只負責繪製了一張眾籌版封面），玩家們習慣稱之為「惡魔城鐵三角」。
今年的 WePlay 遊戲展，主辦方邀請這三位黃金製作人一起來到了上海——雖說三人私下經常聚會小酌，但公開與玩家見面的活動其實不太多，三人一起來到中國大陸展會更是難得。在主辦方安排下，我們也和三人一同聊了聊多年來的合作心得，以及「赤痕」的相關話題。
自 1997 年《惡魔城 X：月下夜想曲》發售以來，三人已經共同合作了二十餘年，既有收穫，也有遺憾。
五十嵐（下文簡稱 IGA）回憶說，很慶幸當年產生了這樣的組合。
「我剛進 KONAMI 的時候還是負責技術的，也沒許可權指定哪位同事來和我做搭檔，三人能在一起工作這麼多年實在非常幸運。當時我們經常在工作之後三人一塊去小酒館，一聊就聊到凌晨兩三點，無論工作領域還是私人角度都是很親密的夥伴。只不過當時還是小職員的我經常被拉去喝酒，沒辦法提早回家，還會被質問『怎麼這就準備走了？！』。」
山根女士說，二十年來能一直保持合作就是最大的收穫了。至於遺憾方面，離開了 KONAMI 就意味著不能再做心愛的《惡魔城》了，而且幾乎就在同期她養了多年的貓咪病逝了。
「兩件事情接連發生，確實情緒低落了很久。好在沒過多久就聽說可以開發精神續作《赤痕》了，既然是 IGA 的作品，自然會盡全力支持。接下來我想轉換一下多年以來的風格，嘗試一些治癒向的作品。我和妹妹近期成立了一個樂隊組合，就在做這方面的探索，近期也發售了一張 CD，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不常露面、一向低調的小島文美表示，能在行業中認識大家就是最大的收穫。
「其實我小時候就是在家鄉畫畫，很少有機會與大家交流。後來參與到遊戲人設工作才認識了很多不同行業的人，包括山根女士等等，我覺得是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不過矛盾的是進入這個行業之後變得越來越忙了，雖然經驗一直在積累，但年齡也在增長，體力卻大不如前，工作的時間反而更長，就很難有休息了。」
《赤痕》是今年推出的兩部相對成功的眾籌作品之一，IGA 本人對眾籌的態度比較積極，但接下來如果有續作，卻不會考慮以眾籌模式發售。
「很早就能獲得資金是眾籌的優勢，能夠大規模曝光、讓老粉絲們迅速得知消息也對推廣非常有幫助，不過對遊戲開發而言，過早的公布項目細節其實很麻煩。」
IGA 接著舉例解釋：「因為一旦確定了方向，就沒辦法做出大幅改變了，當然更不能因為不滿意就砍了重練，畢竟已經對支持者們承諾了這些內容。大家都知道，日本開發者是很重視承諾的；另外，遊戲開發早期的素材、美術都很初級，對宣發來說也會產生負面影響，也會失去神秘感；最後就是有關眾籌反饋，很多眾籌參與者給錢之後就忘了這事兒了，我們和他們溝通反饋細節也花費了不少時間，甚至有些影響進度。」
在 IGA 離開 KONAMI 的時候，他最初的想法就是希望做出一部把自己以往經驗、積累都融入其中的作品，這也是很多粉絲們的心愿。
「一直走老路肯定是行不通的。遊戲是一個需要創新的行業，如果是基於過去的積累做一個全新的作品，一開始方案就是固定的，使用眾籌是很好的方式；但如果後續的作品想加入創新內容，方案沒辦法固定的話，就很難採用眾籌的方式。假如《赤痕》有續作的話，我們希望能融入更多在第一代作品想加入而不能加入的創新內容，這樣一來在開發過程中就會產生變化，就沒辦法繼續採用眾籌的方式了。當然如果後續的作品能一開始就能固定方案的話，也是可以繼續採用眾籌的方式。」
IGA 本人並不認為《赤痕》是一款「獨立遊戲」。
「我理解中的獨立遊戲，是指開發者只是為了實現自己想法而製作的東西，而不是為了迎合玩家、粉絲。《赤痕》是給此特定愛好者們量身定做的遊戲，按照大家的需求應運而生的，其實還蠻商業化的。」
在《赤痕：夜之儀式》發售之前，一款叫《赤痕：月之詛咒》的復古橫版動作遊戲上架了各平台，免費下載。它是《赤痕》眾籌時給玩家承諾的回報之一，雖說是個免費遊戲，但手感上乘，製作用心，算得上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實際上，它的誕生過程也是一次意外。
「我們最初打算把《月之詛咒》和《夜之儀式》都交給 Inti Creates 負責製作的，但逐漸發現他們的 3D 處理能力還打不到我們的要求，於是索性就讓他們認真的打磨這款 2D 遊戲了，好在上架之後玩家們的反響還不錯，感謝大家支持。」
在眾多眾籌版本中，有一個檔位是把自己的畫像做到遊戲中。已經玩過遊戲的玩家們應該都記得，遊戲前期的某個走廊里有很多叫怪物，造型正是各式各樣的人物畫像，我最初以為這就是眾籌反饋，還納悶為什麼把眾籌者稱之為「吵鬧鬼」，莫非是五十嵐先生表達感謝的特殊姿勢？
詢問本人之後，這個疑惑終於得到了答覆 —— 這些畫像不是當時的眾籌回報，只是單純的怪物。
「在收集眾籌者資料的時候，我們也沒法確認這些是不是眾籌者自己的畫像，還發現有很多玩家把自己家的貓咪啊、寵物狗什麼的照片都發過來了，就做了個調查，問問他們有沒有興趣把寵物做成遊戲中的怪物，然後其中一部分人覺得這點子還蠻有意思的，就這麼做了，所以其實很多選擇那個檔位的玩家最終沒有被做成自己的人像畫。」
山根美智留女士接手《惡魔城》系列作曲工作是從 MD 的《惡魔城：血族》開始的。二十多年的時間裡，遊戲硬體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山根女士的曲風其實也有轉變。
「MD 卡帶的容量非常有限，只能用極少的音源來表現遊戲氛圍，到了 PS 時代，《月下夜想曲》可供發揮的空間就變多了，作曲也更自由。其實在做《赤痕》的時候，正是我心情非常低落的時期，原因就是剛剛說到的貓咪去世了。但接到 IGA 先生的邀請後，我得知還有很多粉絲希望能夠聽到我的作品，我也很受鼓勵，就告訴自己不能這樣一直消極下去。這樣就算到了我也離開那一天，我也能在另一個世界和貓咪有個交代，告訴它『媽媽一直都在努力工作的』。」
她接著說道：
「在《赤痕》中，我其實已經開始嘗試轉換風格了，而不是全程偏向德系、哥特風，也融入了一些東方元素。這很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參與遊戲相關的音樂創作了，因為遊戲音樂大多是表現激烈戰鬥的音，而我已經準備轉型了。當然，今後如果有更加治癒、自然向的作曲工作我可能會參與其中。我家裡有一把手工製作的豎琴，音色就非常東方，以後或許會將它融入自己的曲子中。」
鐵三角中，小島文美在這次《赤痕》項目中的參與度並不高，只繪製了一張特殊版本封面，用於 100 美元以上眾籌者的回報獎勵。
小島女士是一位非常傳統的原畫師。即便是在數碼繪技術已經如此成熟的今天，她依舊堅持手繪，或許正是這樣的堅持，才讓她的每一張插畫都如此精緻。
小島解釋說：「或許說出來會讓大家笑話，其實我本人不太擅長使用這些高科技的產品，這是我一直用手繪的原因之一。是這次來上海之前，他們希望讓我安裝一個微信用於溝通，我也不太會操作。另外，我非常享受『調色』這一過程。雖然數碼調色也沒問題，但畢竟不能像手調那麼細膩，也沒辦法享受『意外帶來的驚喜』，所以還是更傾向於手繪。」
由於當天下午主辦方還安排了鐵三角和玩家們的見面會，留給採訪的時間並不多，這段難得的三人齊聚訪談就此結束了。
隨後，他們來到了 WePlay 預留的簽名合影區，免費為玩家們的藏品「附魔」—— 原本以為只有 IGA 一人會參與簽名會，結果三個人都出現在了嘉賓席，對來到現場的玩家來說實在是難得的福利。
採訪最後，IGA 也坦言，《赤痕》的製作有很多外包參與其中，能力和品質都有不足之處，一些想法也沒能通過技術手段實現。製作續作的話，最重要的還是解決這方面的問題，逐步實現當時沒能完成的事情。
「《赤痕》很大程度上是在兌現承諾與回饋粉絲，今後的目標則是做出一款超越《月下夜想曲》的作品。雖說很多玩家認為『月下』是同類型的巔峰，但我們一定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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