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很多很多愛和陽光中長大的水晶姑娘，最終死於PUA

南方周末記者柴會群的一篇特稿提到了某名校大三女生包某的死亡事件，引爆全網。

包某的朋友晚上發文，揭露了更多令人「不寒而慄」的真相。

現在兩篇文都被刪了，但我今天還是想來講講這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危險關係。

不寒而慄的愛情

女生包某在10月9日服藥自殺，醫生宣布其「腦死亡」。

自殺前她曾發微信給男友牟某，其中一條是：「遇到了熠熠閃光的你，而我卻是一塊垃圾」。

包母也提到，女兒出事兩三天後，她問牟某是不是和女兒吵架，結果牟某「突然失控」，說包某是騙子，先前有過男朋友，不是清白之身。

之後包母拿到女兒手機才發現，她和牟某有很多不尋常的聊天記錄。牟某經常對她進行辱罵，還會設法找包某對他「不誠實」的證據來貶低她，但包某一提分手，牟某就要鬧自殺。

在9月17日的一次聊天中，包某提到，「我現在想一想愛情，都覺得不寒而慄」。

——以上是南周報道的一部分，在包某同學的長文里，還有更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細節。

文中，牟某和包某的聊天記錄顯示，「處女情結」只是牟某用來貶低包某的一部分理由，更惡劣的侮辱還有「我要你在身上紋 牟XX的狗」，還要她為自己打胎絕育，並留下一截輸卵管給自己做收藏。

除此之外，牟某還用光女孩的積蓄，並經常用「你不配」「傻X」等詞貶低她，連大年三十也不放過她。

從聊天記錄看，女孩包某除了單純、社會經驗淺，並無明顯性格缺陷，可以說是個優秀、善良又聰慧的妹子，然而這樣優秀的女孩依然一步步在牟某的精神霸凌下走向崩潰，最終選擇死亡。

這樣的「愛情」確實讓人不寒而慄。

然而，這種不寒而慄的愛情並不少，優秀的包姑娘並不是孤例。

前陣子美妝博主宇芽控訴男友家暴熱度還沒過，就有深圳女子在樓梯間被暴打，一年打十多次，打到入院。

還有國外男子見陌生男給女友臉書點贊，就抱起懷孕女友把她拋出窗外。

後來醫生髮現她的肋骨已經斷裂刺穿肺部

台灣省也有一位震驚社會的「恐怖情人」，一謝姓高材生分別把兩位前任女友囚禁在宿舍里當xing奴，其中一位女友有一次只是去看演唱會，他也要去地鐵站堵人併當眾揪頭髮、揍肚子。

前女友向媒體控訴

一旦女友提出分手，他又會下跪求道歉，再不行就言語威脅。但最終男子不獲起訴，事情不了了之。

一位女子心軟撤訴另一位只選擇向媒體曝光，渣男有拍短片道歉但一直躲避鏡頭也不敢提性侵

惡魔的套路都是相似的，所有令人作嘔的行為都是以愛之名，但單純善良的女孩往往就跌倒在這一點點「愛」里，慢慢窒息，最後粉身碎骨。

不良戀愛關係

一個又一個類似的故事裡，雙方總有著眼熟的特徵。

在牟某和包某的故事裡，牟某是一個家境優渥，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男生。

他上好高中好大學，可見他的家庭對他的計劃是有序的，他的父母從未打算有意培養一個精神有問題、反社會的兒子。像他這種一路順風順水，學業有成，條件又不錯的男生，大概率會是老師心裡公認的好孩子，同學心裡公認的好榜樣。

同樣地，這樣的男生對於小女孩包某來說，也會是「女生公認的適合的男朋友」。手機背景圖是古川雄輝的她，可能多少對「學長」這個身份有些情懷，也同樣對校園戀情有憧憬。

報道沒有詳細描述包某的家庭，只是一句「家裡經商」帶過，但想必不會太差，因為包某還曾經給男友打款五位數。

雙方都是硬體不錯的家庭，而孩子的心態卻千差萬別。

作為學生會分管文體的副主席，牟某「官」不大，卻在這麼個不大的位置上折騰出過不少新聞。他教包某如何競選，如何去搞疑似舞弊的行為。也許大家的成績是差不多的，但心智上絕非平等。

牟某的一系列表現，有可能是人格障礙，也有可能是PUA的帝王級玩法，或者是別的東西。但不管是什麼原因，大多數不良戀愛關係里，大體以下幾個步驟是必不可缺的。

一、一方有意識將另一方與外界「隔離」，限制TA的社交

前不久有個新聞，美國一位名校高材生自殺後，大家發現他的韓裔女友在18個月內給他發過7萬多條短訊，裡面多次叫男友「去死吧」。

因為男方和前任是同班同學，女方就翻來覆去地大發雷霆，覺得男方和前任不清不楚，只有和那個圈子的人全都劃清界限，才叫「對愛忠誠」。

最終男生留下遺言：「我哪裡也不去，這是永別。我愛你，這不是你的錯，而是我的」……隨後跳樓自殺。

因此檢察官對她提出指控，理由之一是她用操控手段威脅和傷害男友，而且逼他和親友斷絕來往。

雖然女孩口口聲聲稱自己並不想男友死，但她的控制欲太強，「切斷伴侶與生活里其他人的關係」，已經等同於把對方推入自己的牢籠里。

二、無止境地打壓，令受害者自信崩毀、人生觀崩潰

這一步乃是重中之重，不對等的關係里必然會有一方過於提升自己，貶損對方的過程。

在包某的悲劇里，牟某以各種理由去宣揚「你虧欠我」。但包某也不是軟弱到沒有意識反抗，她並不是一開始就亦步亦趨，說啥是啥。

但是隨著「我吃安眠藥，你吃避孕藥，咱倆扯平」之類看似「平等」實則毫無邏輯的語言侵襲，包某也陷入了自我否定。

在後來的聊天中，我們不難看出，牟某反覆洗腦成功，用一套在自己的價值觀里可以說得通的話術，從精神上馴化了對方。

三、懲罰，用暴力徹底摧毀受害者身心

在宇芽和不配享有名字的渣男的經歷里，施暴兩個字是貫穿始終的。

有的是以精神虐待，有的是以生理虐待。在宇芽的描述里，對方不止一次地對自己進行精神壓制。

男方總是在說自己這麼做都是在付出，所以女方如果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就應該自願、深刻地進行懲罰。

從要錢，到毆打，在施暴者的眼裡，這些都是天經地義的結果，因為自己即是正義，做不到自己要求的，都是活該受罰。

四、奴隸養成，從根本上抹去受害者的人格

回歸到包某的故事裡，最讓人憤怒、厭惡、噁心的，就是男方對女方的奴化過程。

讓女方往身上紋「牟xx的狗」，要求女方為自己流產，還要切輸卵管做證明，這些話在外人聽著就是腦子不太清楚的樣子，但對於被控制的人來說，這些話是恐懼也是愛，更是一種不得不奉行的命令——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畸形而無法割捨。

請注意，這並非字母圈的行為。若是自願的字母圈行為，正常的也應是發自內心感到愉悅的，而非煩惱，自責，疑惑。

最可怕的是，這種情況下，其中一方往往已經失去了判斷力，且自己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奴隸養成。

黃執中在微博曬過一個前來問詢的女生與其男友的對話，女方已經在對話里被貶斥為「你再廢話、我就揍你」，女方卻還在迷茫，「這是精神控制嗎？」

通過精神暴擊，讓一個人徹底成為另一個人的掛件、附屬品、玩具，一般也就離發生悲劇不遠了。

乖乖女更容易被操控？

包某事件里，有太多字眼觸動公眾的神經。

名校、PUA、精神控制……不誇張地說，哪怕只做一個資料綜述，看起來都像策劃好的自媒體營銷。由此衍生的「媒體價值」討論，其實在情理中，但焦點還是歪了。

我相信許多人都有一種類似的感覺，就是PUA的實施者對「乖乖女」動手成功率很高，行事也更加有恃無恐。

甚至有人在貼吧交流家暴的「經驗」，說中產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女孩隨便打，自己唯唯諾諾不說，就算父母知道了，鬧起來也顧全顏面不會太過火。

就像《和陌生人說話》節目採訪到的一個女孩，她會上網，會查找PUA信息，可當這些信息和男友吻合時，一開始還是覺得「不敢相信」。

曾經令人稱羨的「白富美」，竟然成了PUA的重疫區，這是「白富美」被針對了嗎？

我覺得並不是。

拿包某的例子來說，會有一種PUA陷阱在設計的時候就專門針對她嗎？這種「屠龍之技」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

PUA這門「技術」只針對「白」，傻白甜的的那個白，這才是合理的。

還記得《歡樂頌》里楊紫飾演的邱瑩瑩嗎？樂觀、天真、未經世事，從小被父母保護得很好，在小地方也稱得上是「優秀」。

邱瑩瑩父母是真疼女兒，一聽她要結婚馬上請假過去

可她在城市叢林里宛如一隻赤裸的羔羊，白主管一個段位不高的鳳凰男都能把她吃得死死的。

PUA最基礎的套路，就是用放大鏡無限放大一個負面的「頭銜」，反覆批判，造成女生的假性誤解，進而摧毀自我人格——這在邱瑩瑩身上就很好用。

技術宅應勤眼中的邱瑩瑩「缺點」和牟某是一樣的——「非處女」。巧合嗎？不巧合，這是我們性別教育失敗的證明。

我甚至覺得，那個編寫《PUA聖經》的人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為邱瑩瑩編的網，捕捉天之驕子大學生居然也那麼好用。

邱瑩瑩的問題，是從小被教得太過「善良」，太輕易去相信。是缺乏現代性和自我意識，沒有「界限感」。

她太輕易地就被入侵，應勤都還沒用PUA，她已經主動模糊掉自我的邊界。那如果有人對她用了PUA呢?

覺得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因為全心喜歡男朋友不斷委屈自己……小蚯蚓大部分的問題，在於成長得過於舒適，未曾勾勒過心理上自我的輪廓——這使她很容易成為PUA的對象。

包某看起來和邱瑩瑩不一樣。可是結果如何呢？中國頂尖學府的社科專業學生，現代性依然是缺失的，我覺得這才叫人不寒而慄。

我們所能觸及的最好的教育，只強化了專業，從不強化人格。很多孩子到了大學，依舊從未在心理上勾畫出一個完整的「自我」。

所以我們的女孩子很弱，也許她們在演講台上她們閃著光，實驗室里發著熱，但轉過身的時候，她們會忙不迭同意男友「從此不再屬於別人」的無禮要求。

她們或許有「女權」意識，但一旦進入與男友相處的戀愛語境，她們又模糊掉了自我，忘記了人是獨立平等的個體，根本就不可以「屬於」誰

——這是最基本的，無需任何討論的常識！

托馬斯潘恩所說的「常識」，實際上不是知識，更像是信仰。但顯然，從萬千民眾中的邱瑩瑩，到鳳凰于飛的包某，到被「恐怖情人」囚禁的女孩們，她們都不信。

或者說，她們不是永遠清醒，「常識」這種信仰的力量並未如燈塔般時刻照亮她們的生活。

這是我們的教育出了大問題！

E姐結語：

我們的教育出了什麼問題呢？

我小時候看過一個叫做「水晶姑娘」的童話故事。水晶姑娘一出生就有個水晶一樣透明而易碎的身體，所以從小特別受父母呵護。她很優秀，很漂亮，她還有個優點，從來不說謊。

父母為了獎勵她，給她一枚硬幣讓她隨便支配，可她不小心把硬幣丟了，她害怕父母生氣，一整天都過得很難受。

回家之後，她也沒敢說真話，媽媽問她「玩得好嗎？」她說「好」——結果整個身體都碎了。痛心的父母只能找醫生把她拼起來，從此，她成了一尊不能動彈的水晶雕像。

她一連撒了三次謊，一開始是身體裂了，到最後一次碎了

我們從小把孩子，尤其是女孩養在真空器皿里，作愛彌兒式的規訓。

我們只讓她們的眼睛看善良、寬容和光明的事物，長大後的她們，變成了相信遠方有一座冰雪城堡的水晶姑娘。

我們從《呼蘭河傳》里截一段《火燒雲》，教她們這是「自然之美」，而蕭紅所描繪的那片陰鬱、扭曲、吹刮著壓抑的風的黑土地，則被屏蔽在視線之外。

長大以後，她們真的被養成了漂亮、純真、撒一句謊就會有裂痕的水晶姑娘。

於是我們把她們丟進滾滾紅塵，人世間那些美好與醜惡泥沙俱下，天使與惡魔雌雄同體，更有數不盡的陰謀、欺騙、惡意向一無所知的她們爬過來，如蠆盆里的蛇。

請問，她們要怎麼自救？

甚至我還猜測，許多女孩子是去男友的懷裡「避難」的，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可以暫時躲開那些紛擾衝突，多好。

即便當她開始意識到，男友是牢籠，是地獄，渣男可以輕飄飄說一句：「外面不也黑嗎？」

人的天性就是，在一片黑暗裡瑟縮的時候，你很難鼓起勇氣衝進另一片黑暗。

《歡樂頌》里邱瑩瑩是幸運的，能力更強的朋友在黑暗裡為她點起了燈。但更多女孩很不幸，在一片漆黑的牢籠里顫抖、瑟縮，直到自殘。

是時候做些什麼了，請讓我們的孩子多讀全本的世界名著；請讓他們知道生活中不只有詩和陽光，人心也並不是總是清朗善良；請教會我們的孩子什麼是現實，以及如何在光影交織的現實里生存。

當然，也要教會孩子們，對值得相信的東西，必須要信得堅定。

今天的深夜話題是：

你聽過什麼「不寒而慄」的愛情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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