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滿洲旗人年故事裡面的耗子大爺
扒著窗檯，眯著眼睛，朝刺眼的太陽那邊望，霧氣裡面透過來的太陽光，映著風飄起來的雪沫子，五彩斑斕，變換莫測，您再使勁往遠了看，往大南邊的樑上看，就像是能看到金鼠年來了，年息。
大爺是耗子，耗子是大爺。您自己個心裡會笑，大爺怎就成了耗子，耗子怎就成了大爺。京里的爺說，灰頭土臉的，就像過街的老鼠，成了人人喊打的耗子大爺了。南邊鬧起來的時候，在官房裡的大爺就覺得不得勁，等西邊殺人信傳到京里的時候，旗人的大爺二爺真的就一夜之間成了過街的老鼠。要說這人也真是成也五八破也四十，老戴家最當腰的老三大老爺屬鼠，正好就是耗子大爺，大爺爺也是耗子。臨了，遇到了難，拿回家的就是一條帶子，了了的什麼也沒有了。至於怎麼被殺的，是槍傷還是砍頭，沒有人知道，反正就知道是沒了。那就是過年前那麼幾天的事兒，大爺就成了過街的老鼠。一晃這就一百多年都過去了，三大爺的塋在老塋子最東南角的下邊，塋地便道的道外面，因為沒有後人，自然就算是早亡，能把那條帶子拿回來老塋塟了算是燒了高香，您就尋思那會兒，有多少人都回不來老塋了，野鬼孤魂，一百年都不知道魂在何處漂泊，這人世間，也就如此，五八四十。
就說改姓，那您說改就改，還不能改外姓，那佳、戴佳、郎佳、關佳，那人一眼就看出來你是旗人。玉芹說三大爺要是老早就改姓，興許就不會遭了難。不過戴佳堡子里，善保以後的人，還依舊都姓戴，鼻直、庭方，長褂臉，大高個，就這麼一輩一輩的沒有變。每年的頭年，墳上燎幾張紙，送點年飯的時候，老三大爺的孤墳，也總會有人燎幾張紙。景峰和興東爺倆還會閑說，老三爺的墳上從自己個瑪琺那會就沒有斷了香，這一輩一輩的，眼看著第四輩人，小貴仁的小子，都知道上墳的時候得給下手外面的老三爺的孤墳燎幾張紙，您看沒忘。遼東鳳凰城北紅旗戴佳里京城城裡八百里，就這麼念想沒斷。
老戴佳的老塋子就在堡子的南下坎映著正南的坡上，背後靠後是周佳大山，西首依著老榆佳嶺，東置是王佳大山的影壁。
旗人的 年故事裡面，對耗子大爺都是歌頌的，尊了一聲大爺，您就知道這老鼠在旗人的心目中的地位。不過，當然了，這耗子也有賊眉鼠眼，尖嘴猴腮的，半夜耗子過棚，訥訥小心眼，總會捅咕大爺，家裡的米袋子還在地上呢，可別給大爺咬了。大爺會說，不是心疼大爺吃幾把米，心疼的是花旗的糧袋子，別讓大爺咬了不好用了。其實趕那會兒，旗人的日子就不好過，家裡面鬧耗子，旗人也受不了。六月六那會兒曬寶，蟲嗑鼠咬的，那都是寶，旗人家早前展樣這個，說家裡的米袋子讓大爺咬了，那是榮光，怎麼滴呢？因為只有有餘糧的人家，才會有米袋子，才會有經天個放在固定地方的米袋子，才會招大爺咬。因為老鼠吃東西非常精，才剛新放的東西，再好吃，老鼠都不會吃，老鼠需要走常道，今兒個見，明兒個還見，日久天長都見到這個米袋子在固定地方放著，才會去咬去偷吃，賊精賊精的，就說大爺呢。旗人家老太太會大聲怏怏，又招了大爺了，咬了米袋子了，嗑了米柜子了。這算是顯得家裡有餘糧，就富裕人家才鬧耗子，窮人家真沒耗子，耗子也不傻。
旗人家過年貼窗花，剪紙。這剪紙裡面有耗子大爺和鼠大爺，乾的活不一樣，稱為爺不樣。表達五穀豐登，財源滾滾的時候，用耗子大爺，不叫老鼠。那耗子會登著倉跺子，拖著錢摞子。遼東鳳凰城黃白二旗老滿洲旗人人家的剪紙描寫更多的是多子多福的老鼠，這回叫老鼠，就不興叫耗子了。金鼠吃葡萄，金鼠咬葫蘆，這都是表達多子多福的，一窩要生十個八個孩子的象徵。用葡萄，遞嘍嘟嘍，一串子一串子的。老早前說您這個人是怎麼來的？大早前鬧洪災，天塌下來，地也陷下去，人沒了。老天爺就留倆人，藏在葫蘆里，這事誰都不知道，也或者知道的人都死了。這葫蘆就在大洪水裡飄著，有一天就靠岸了。可是這人在葫蘆裡面藏著，也不知道外面，也出不來。您猜這事誰知道，老鼠知道，老天爺安排這事的半夜，誰都睡著了，不知道咋回事，就老鼠沒睡覺，聽到了。老鼠有心，就記著了。等看到這靠岸的葫蘆，老鼠就趕緊給咬破，才把這人給放了出來，這個世界上才有了人，一男一女兩個人。要不您說老鼠排在十二屬相第一個，就是人尊老鼠大爺為第一。
在遼東鳳凰城滿洲老營子，人們信財神，求財神，拜財神，圖啥？財神散財給敬奉的人。信仰這玩意挺有意思，就說財神，財神能掙錢，財運旺，更再一條是財神廣散財源。在旗的滿洲人信財神，是跟著京里的旗人學的，屬於後續的文化習俗，習的是漢人的文化規矩，信的是聚財和散財，膠取之有道，用之有度，廣結善緣。上堡子有文財神廟，講的是散盡家財，共富貴。老早年，也有財主富裕戶，頭年不催租，反而還得舍米。老故事裡說，耗子成了精，成群結隊背著糧袋子，半夜打開財主家的糧倉一袋子一袋子往窮人家送糧食。可是有一節，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點著燈籠火把，這老鼠偷糧食就不方便。你看看這財主家怎麼做呢？老財主知道此事，並不惱怒耗子搬糧倉，反而半夜起來，把屋裡房外的燈籠都滅了，方便老鼠搬運糧食。這叫後半夜起來敬耗子大爺，把耗子大爺敬為財神。堡子里，家家戶戶有吃有喝，才叫福分。
你看傍年備節的時候家裡活多，訥訥和瑪媽都會特別忙，可是有一樣不拉下，那就是下晚兒黑的時候，大人孩子坐炕上，瑪媽或者老老太太會講年故事。這年故事也跟著屬相變化，還說這金鼠，叫金錢兒鼠。老老太太要是說故事，守著一幫孩子，手裡頭都握著好吃的，有花生，有瓜子，有脆糖，有粘火勺，有凍梨，有松籽，咯噠咯噠有嗑的，有嚼的，還有呲溜呲溜咂摸的。孩子們吃年貨有一個特點，會互相關注，嘁嘁喳喳，你這好他那個壞，比這個多比那個少。在一起鑔鑔久了，聲也大，氣也喘了，還興許你多我少就打起來了。老老太太就會說，聽好了，這金錢鼠可成了精，白鬍子，長手指，兩個大耳朵能聽懂人話，且是小孩說什麼什麼好吃的，且聽的真著，晚上你睡著了他就來偷。大寶啊二寶啊，還是說老姑娘，好吃的可不能說出聲，不經意你說聲大了，好傢夥，這個耗子精大爺就給學摸去了，可就沒得吃了。孩子們就趕緊悄默生息地藏自己個的好吃的，大氣不敢出。倆最要好的姐妹互相關心對方好吃的藏的周正不周正，熨帖不熨帖，那都得打啞語，連比劃帶貼著耳朵根小聲交流。這耗子精大爺你可不得了，啥好吃的都學摸。
作者鳳城白旗三台
滿族文化網原創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