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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只重視娛樂的載濤

編者註:本文為轉載文章,文章觀點不代表本平台。

出處:《文史天地》2013年第8期

作者:王學斌

載濤

一、極品玩主

載濤出身皇室,老爸是醇親王奕譞,天下都是他們愛新覺羅氏的,自然不擔心敗家。正是憑藉這樣的底氣,載濤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娛樂事業中去,成為清末八旗玩主中的「極品」。

滿族被稱為「馬背上的民族」,正是依靠精湛的騎射技藝,他們殺入關內,建立清朝。所以清統治者一直把馬術作為皇室子弟強健體魄、磨鍊意志的手段。作為天潢貴胄,載濤自然從小便與馬結下了不解之緣。不過,濤貝勒感興趣的不是騎術,而是相馬、養馬的門道。當時在「老北京」的眼中,載濤簡直就是伯樂轉世。任何一匹馬從他面前經過,他都能說出這匹馬有幾歲口,是歐洲馬,還是亞洲馬。更神的是,單憑直觀,載濤就能斷定馬的用途,比如哪一匹適合做騎馬,哪一匹適合做耕馬,哪一匹適合做馭馬,哪一匹適合做馱馬,幾乎十拿九穩。

正是由於對馬的這種特殊興趣,載濤平日里的一大嗜好便是四處尋覓良駒。有一年,袁世凱為了討好商部尚書載振,特意進貢四匹一色青的高頭大洋馬。載濤知道後,連夜上門要馬。載振正打算用這四匹馬裝備一輛兩式四套馬車,自然捨不得割愛,任憑載濤在家裡軟磨硬泡,愣是不吭聲。眼看振貝勒如此堅定,載濤琢磨:你小子終日貪贓枉法,賣官鬻爵,這竹杠,實在不敲白不敲。於是心一橫,大聲嚷嚷:「要是你不給我兩匹馬,我就去太后那裡說理去!」載振一聽載濤要去慈禧那裡告狀,後背頓時驚出一層冷汗,乖乖地交出兩匹,將他打發走。為了討馬,堂堂貝勒爺居然擺出耍潑要挾的架勢,著實讓人大跌眼鏡。

除了貪戀好馬,載濤還喜好買自行車。當時在北京城自行車還是稀罕玩意兒,並不多見。一次偶然的機會,載濤看到一位民間藝人表演騎車術,深深為之著迷,決心親自體驗。不曾想一玩就上了癮,天天騎著單車穿梭於京城的衚衕間。他玩車最瘋的時候,家裡居然有三十多輛自行車,男式的、女式的、菲利普的、雙槍牌的、蘭牌的,樣樣齊全,簡直一個小型自行車行的規模。

載濤不僅是運動健將,也精於廚藝,燒得一手好菜。在貝勒府里,他特意設置了一個小廚房,聘請四位名廚,每日向他傳授廚藝。久而久之,他練就一手烹飪的好本領,不論紅案、白案,他都頗為擅長,煎、炒、烹、炸,更是樣樣精通。他最拿手的菜肴是西瓜肉,很具特色。每到酷暑炎炎,他便令人在院子里擺上案板,取來一隻特大西瓜,先把瓜瓤掏出來,然後把切好的肉塊、雞塊加香油、料酒、醬豆腐一塊放進瓜殼裡,在蒸籠上文火蒸上三四個小時,即可告成。吃起來,肉質鮮美,清香爽口,毫不膩人,堪稱一絕。

由於載濤經常宴請親友,於是他好做菜的事情傳遍了宮廷內外,最終讓慈禧知道了。當時慈禧正處於內外交困的時期,雖然天天大魚大肉,美味佳肴,卻因為心情抑鬱,茶飯不思。聽說載濤手藝不錯,於是傳旨讓他進宮做菜。雖然載濤只是做了幾道小菜,卻令慈禧食指大動。此後,慈禧一旦沒有食慾,就傳旨命載濤進宮陪膳。濤貝勒儼然已成慈禧的半個「御廚」。

二、京城龍票

載濤不僅上得馬場,下得廚房,更具有一身的文藝范兒,特別是其京劇造詣,令許多梨園名角都十分汗顏。

清代宮廷之中,演戲可謂成風。京劇成為皇親國戚圈子裡最潮的時尚。於是乎,不光皇宮內設有戲台,就連行宮、避暑之地,戲台也成為必備設施之一。所以當時的皇族,沒一個不會聽戲的,更沒有一個不會哼哼幾句京腔的。

載濤自小受到熏染,對京戲很是著迷。但說到正兒八經地拜師學戲,這個機緣還得從老佛爺說起。眾所周知,慈禧酷愛京戲,尤其是到了晚年,幾乎每天午睡後都要聽上幾段。一次,慈禧在豐澤園戲台聽戲,載濤奉旨隨班陪聽。開場大戲是《跳靈宮》,接著是一出崑腔《接福迎祥》。老佛爺越聽越來勁,興緻愈來愈高,她發現坐在台下的小載濤隨著鼓點搖頭晃腦、念念有詞,於是叫來正在唱戲的京城名角張淇林,讓載濤拜其為師,並命令道:「你一定要教好載濤學戲,讓他不能比楊小樓唱得差!」

慈禧可真給張淇林出了一道大大的難題!張在當時梨園行內綽號「三寶」,戲路寬廣,尤擅武生。當時圈內公認「武功根底純實準確者,尚有張淇林」。以至著名武生楊小樓唱《冀州城》時,非請張扮演馬岱不可。可見人家張淇林也是清末戲院里有頭有臉的大腕兒。不過再大的腕兒也不曾收貝勒爺為徒啊!這可是提著腦袋教戲啊!如果教不好載濤,張不僅自身難保,恐怕全家也得遭殃。為了保命,張淇林每日一早就來到貝勒府,先給徒弟請安,再給徒弟教戲。令張喜出望外的是,載濤天資甚好,稟賦過人,是塊唱戲的好胚子。但凡張說過的戲,他幾乎一學就會,水平與日俱增,這讓心懸在嗓子眼的張淇林終於放下心來。

學成之後,載濤並不滿足,其對京戲之痴迷愈發濃厚起來。生、旦、凈、末、丑,他都能拿得起來。清末民初名震京師的武生楊小樓,也是載濤的老師之一。楊小樓乃楊派武生創始人楊月樓之子,唱於京津之間,素有「第一名伶」的美譽。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扮相英俊,堪稱「寓文於武,武中有文」之典範。其嗓音清脆洪亮,白口沉實,唱念均遵「奎派」風範,咬字清楚真切,間有京音,行腔樸質無華,唱念注意準確表達角色的感情;同時楊之身段也極其優美,武打步法準確靈敏,無空招廢式,更能恰當貼切地表現人物的性格,著力體現意境,追求神似,也即「武戲文唱」的楊派特點。這些都讓載濤如痴如醉。因此,只要楊小樓掛牌演出,不管在哪家戲院,載濤都不惜高價買票去捧場。後來載濤索性將楊請到府上來親自指點說戲。日子一久,載濤不僅在唱腔、做戲方面模仿楊派,行頭、靶子、道具也都一五一十地按照楊家的模式製作,絕對是楊小樓的鐵杆粉絲。

反串角色,是梨園行常有的事。在票友心目中,真正的名家,必須通曉兩個以上的行當,否則,只能算一般藝人。載濤自然深知這一約定俗成的行規,在苦練武生之餘,也不甘人後,拜名旦於寶琴潛心鑽研《貴妃醉酒》。載濤悟性高,很快便上道。不久,他便描眉抹紅,著裝登台,反串青衣,出演楊貴妃一角,其華麗亮相堪稱驚艷,博得滿堂喝彩。此次之後,「濤貝勒能反串青衣,戲路很寬」的評價不脛而走,傳為一時美談。

載濤最擅長的戲目,還數《安天會》和《鐵公雞》。《安天會》是一出猴子戲,武生重頭,難度頗大。猴子需要連翻一串跟頭,還要演得靈活、頑皮、詼諧、可愛。載濤功底深厚,自然演起來遊刃有餘。其動作輕快敏捷,乾淨利落,一招一式,悅人眼目,無不贏得滿堂喝彩。這齣戲需要主演一角力敵眾神將,而且連戰十幾場,中間根本無法休息,所以在許多名伶看來,這是個吃力難討好的差事。不過載濤卻勝任有餘。他撲跌翻滾,唱念做打,格鬥拼殺,毫不費力。特別是「偷桃」、「盜丹」兩場,他模仿猴子動作,惟妙惟肖。跳戲桌時,載濤一個旱地拔蔥,腳步輕快,身段瀟洒。所唱吹腔,婉轉動聽。於是《安天會》,場場打法不同,變幻無窮,詼諧而不俗套,滑稽而不厭煩,可謂妙到毫巔。

另一出《鐵公雞》,耗時很長,分頭、二、三本,說的是太平天國與清軍主帥向榮鏖戰的故事。此戲全是武功短打戲,難度可想而知。即使楊小樓、尚和玉這樣的名家,也未必敢輕易出演。不過這可是載濤的拿手絕活。他飾演張家祥,身穿單袍、紗馬褂上場,一人與眾敵手鏖戰,真刀真槍。有一場戲,對方用真槍相刺後,便將口中的紅水噴到載濤身上,那情景竟如鮮血直淌,煞是逼真!此時正值隆冬季節,載濤卻是大汗淋漓。足見其演出之賣力!

愛馬術,愛做菜,愛騎車,愛唱戲。不是騎兵,卻騎術精湛,不是伙夫,卻廚藝非凡,不是車手,但車技高超,不是戲子,但蓋過名角。

在清末一堆王爺貝勒里,載濤堪稱一朵奇葩。

三、軍權在手

更為奇葩的事情是,載濤這位極品玩主,居然象徵性地掌握了清末全國的軍事大權。

1905年,清政府為了培養貴族軍事人才,專門創設了一所軍事學校,名叫貴胄學堂。來此讀書的學生,背景都夠硬,出身都極好,當時只有王公世爵及四品以上宗室、二品以上京外文武大員的子弟,才有資格和機會通過考核進入這所學堂。無論是硬體設施、辦學條件、學生待遇,還是建築風格、整體布局,貴胄學堂都是全國最好的學校,堪稱超豪華。

或許因為善於騎射,又因學戲練得一身好身手,載濤被派到學堂學習。每天上午,他都按時來到東城煤渣衚衕的貴胄學堂。不過讓人無語的是,載濤之所以天天這麼勤快地報到,並非是愛上了軍事,而是迷上了天文。他花大價錢採購了一堆觀天測星的儀器,還拉五哥載灃下水,一起不好好聽課,一門心思玩天文儀器。在載灃的日記里,曾多次出現有關日月蝕、「五星聯珠」、「哈雷彗星」等天文現象的實地觀察記錄。只可憐清廷花了這麼多銀子,卻差點兒將未來的政權接班人培養成天文學家,著實讓人大跌眼鏡。

更令天下蒼生沒料到的是,三年後,濤貝勒搖身一變,成為大清軍事的CEO。1908年底,光緒、慈禧相繼殯天,載灃上位,攝政朝堂。作為皇叔、七弟,於公於私,載濤都必須出來輔佐五哥。載灃上台第二天,就交給載濤一項極其艱巨的任務——組建禁衛軍,保護大侄子溥儀。得令後,載濤立即撂下一句話:「咱可得保住皇上。保住了皇上,就保住了您的攝政王,也就保住了咱哥兒幾個!」

身負重任,載濤很快提出了編練禁衛軍的具體方案,並加以實施。他從陸軍中選拔優秀士官,同時招收一部分皇室子弟作為骨幹,短時間便組成一支效忠皇帝的部隊。也正是依靠這支嫡系,載灃成功扼殺了末代恭親王溥偉的篡權野心。

也許是練兵上了癮,載濤的胃口越來越大,他不禁萌生了一個念頭:集軍權於皇帝手中,也就是載灃直接統帥天下軍隊。這明擺著是滿清皇族赤裸裸的集權行為,自然引來朝堂內外一片反對之聲。如三朝老臣張之洞就認為:「皇上是君,元帥是臣,皇上兼元帥,豈不是君臣混為一談?上諭與祖宗法制、皇朝體制不合,切不能發!」私下裡,張甚至很不屑地說道:「洵貝勒、濤貝勒都是少不更事,怎能帶兵練兵?」張香帥的一席話,反而激怒了為此事猶豫不決的載灃,「反對我們家的人掌兵權,豈不是要奪我們的命根子嗎?」正是一時怒氣沖昏了頭腦,1909年夏,載灃聽從載濤的建議,頒布詔書,正式宣布集政權軍權於一身。

如此一來,載灃、載濤、載洵兄弟三個,一起分割了天下的軍權,同時也分化了天下的人心,無論官民,都清楚這樣的「80後」主政,清廷距離覆亡不遠矣!

軍咨府獨立後,其許可權被極度放大。這個原來的軍事諮詢機構,一躍成為協助陸軍海軍大元帥統帥全國軍隊的總參謀部。各種有關國防用兵的命令、計劃等,首先由軍咨府提出方案,再經皇帝批准頒發,終由陸海軍部執行。說穿了,軍咨府就是載灃集中軍事大權、決策最高軍事機密,代表兒子溥儀全權指揮軍隊的御用機構。而載濤的作用,就是替五哥出謀劃策,甚至乾脆越俎代庖。譬如訓練軍隊這一項,他就做得很起勁。每天清晨,載濤在馬隊的護衛之下,威風凜凜地來到訓練處。

經過兩年多的緊張訓練,載濤終於宣布:禁衛軍已正式編練成軍,並請監國載灃親臨校閱。禁衛軍包括四標:馬炮隊各一標,工程、輜重、機關炮各一營,軍樂一隊,警察一隊,全軍總人數達12000多人。1911年7月24日上午,德勝門外兩黃旗校場戰旗飄揚,軍號震天。載濤英姿勃發,頗有京劇大武生的架勢,身穿戰袍,指揮全軍整列接受檢閱。當載灃駕臨校場時,全軍均按閱兵式隊形舉槍致敬,軍樂隊同時高奏《崇戎譜》。載濤等將領一併上前參拜,並呈送全軍名冊。閱兵結束後,隊伍仍按閱兵式隊形集合。待載灃離開時,全軍歡呼,舉槍致敬,樂隊同時奏樂。

過了一把大帥癮,載濤似乎並不滿足,接著打算鼓動五哥在當年深秋搞一次更大的,也就是調集全國精銳部隊赴永平府進行大操。這既能為皇族長臉增光,也可震懾天下官民。可惜,一個人的出現,攪亂了載濤的如意算盤。辛亥革命爆發後,袁世凱出山,淡淡地宣告:皇室們過家家般的軍事遊戲,可以休矣。

四、玩死大清

載濤對於袁世凱的仇恨由來已久。遠的說當年戊戌政變,無論官場還是坊間,都風傳乃袁世凱告密出賣,光緒才被慈禧軟禁於瀛台之中,直至含冤而終。近的說則是袁世凱自小站練兵以來,培植了一股強大的北洋勢力。近畿陸軍將領以及數省督撫不是之前受袁的提拔,就是暗中與其結成利益聯盟。雖然載濤花大力氣訓練了一支戰備新穎的禁衛軍,可跟老袁的北洋軍隊比起來,也僅僅是九牛一毛而已。所以,除掉袁世凱,肢解北洋系,這是關係到愛新覺羅氏江山穩固、載濤是否真正掌控全國軍權的關鍵所在。

慈禧死後,清廷進入後權威時代。羽翼漸豐的袁世凱自然讓載濤等人產生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不過此時大清的掌門人畢竟不是自己,而是載灃,若想除掉老袁,必須藉助五哥之手。於是載濤經常反覆向載灃痛申殺掉袁世凱。此外,載濤還動員其他官員一併勸告載灃。袁世凱復出後,很快就將軍政大權收歸己有。載濤試圖抵制,但卻如同幼兔搏鷹,自不量力。不過,曾經有一次機會擺在他的面前。一次,圍繞與革命軍到底是戰是和,隆裕太后召集大家御前會議,聽取各派意見。當時皇室內部分成主戰、主和兩派,雙方各執一詞,爭執不休。面對各位滔滔不絕的理由,載濤卻出奇安靜,很反常地一言不發,既不拿出對付革命的計策,也沒有表現誓死抵抗的態度,一副置身世外的模樣。隆裕也快被大伙兒你一言我一句的場面弄得焦頭爛額、難做決斷。她問「練兵多年」的載濤:「載濤,你是管陸軍的,你知道咱們的兵怎麼樣?」載濤一聽,連忙趴下叩頭,答道:「奴才練過兵,沒有打過仗。」值此千鈞一髮之際,載濤不得不說真話,他根本不知道自家軍隊的戰鬥力究竟如何。他心裡明白:過去三年的操練,其實更像是京劇中戲台點兵一般,純屬娛樂,切勿當真。隆裕見此情景,實在泄氣,中斷了這次會議。

就這樣,載濤的露怯,意味著其主動將兵權拱手讓出。幾日後,袁世凱理所應當地接手禁衛軍指揮權。

辛亥鼎革之後,載濤淡出了政治這個是非圈,無官一身輕,重新回歸文藝界,成為執牛耳者。他敝屣尊榮,出面組織「言樂社」,自為武生,以藝術自娛。

自此,京城少了一位執馬鞭的濤貝勒,多了一位耍纓槍的七爺。從貝勒到七爺,載濤付出的代價是讓大清娛樂至死。

朝廷亡了,官爵沒了,這都不是事;即使天塌了、地陷了,但人仍要繼續活著,還得活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這或許就是載濤的處世哲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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