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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日月明

來源:期貨日報

清明時節桃花水。

經歷了一冬的蕭瑟,水很寂寞。待到春來,田地肥潤,眾鳥皆啼,萬物蓬髮,水也顯示出迫不及待來。春夜的一場雨,把山河灌醉,把田間地頭的溝溝渠渠也撐得綠水橫溢。

在田間地頭走,汩汩的水流聲縈繞耳畔。哪怕舞台是小小一條溝渠,春水也狀若奔流,水流之急,讓人宛若置身於長江邊。那氣勢,恰如牛犢初生,亦似雛鳥展翅。若田地間稍有落差,春水便形成一截短瀑布,嘩嘩聲不絕於耳,有「飛流直下三千盡」之勢。

白居易有詩云「春來江水綠如藍」。春水此時的綠與別時不同,那是綠得逼人心魄的綠,是帶些渾濁的綠。此時的春水,來勢洶洶地證明著自己,砂泥俱帶。那鋒芒是韜光養晦了一個冬季之後的噴發,難免有飛出牢籠的張揚,有年少氣盛的猖狂。

然而,水到底是智慧的。它不允許自己一直張揚下去、猖狂下去、渾濁下去。待到清明時節,仲春已過,暮春啟程,水也慢慢變得恬淡。

春水盈盈,不再綠如藍,而是綠得乾淨,綠得澄澈,綠得謙卑。

又一場春雨來,伴隨呼嘯的閃電、炸耳的雷聲。待天明,世間綠意盎然,春水潺潺。那水,一改初春時的恣意昂揚,變得溫柔如風。它穩穩地穿過溝渠,繞過豐茂的水草,擦過灌木叢林,低低地走,靜靜地流。清明清明,智慧如水,怎能不除濁見清,除偽見明?

清明時節,綠遍山野,鳥鳴聲把所有林子都裝滿。陽光在肩上背上跳躍,是一首靈動的歌,是一幅明麗的畫。

此時的陽光,在我看來,大抵是一年中最好的。酷暑的陽光過於炙熱,烤得人坐立難安,那是一種讓人措手不及的霸道,是讓人覺得密不透風的壓抑。縱然那時,雲朵綺麗,碧空萬里,卻也讓酷熱的陽光折煞了美感。深秋的陽光與清明時節最接近,都是那麼柔軟,那麼輕盈,然而悲傷等在前頭,叫人不忍步步往前走。那時,秋光很好,天高水淺,也還有稀少的蟬在叫,然而也意味著馬上就要掉入冬的冷窖。獨愛清明時期的陽光——藏著花香,帶著昨夜雨水的餘味,還暗含著很多希望。

在種瓜點豆的時節,人們還穿著春天的衣服,然而心裡已經裝著夏天的洒脫,揮著鋤頭,領著耕牛,頂著一身陽光,就像戴著一身花環。

在很多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我頂著陽光在奔跑,跑過閃著粼粼波光的池塘,跑過渾身披綠的山坡,跑過已經冒出很多野草的田塍,多想頂著溫暖又和煦的陽光,穿過四季和無常。

年少時常看外婆鹵筍。清明前後,竹筍前赴後繼地冒出來,鮮筍吃不完,就曬一些筍乾,或用頭一年腌制鹹菜的滷水煮一鍋鹵筍以備日後慢慢食用。

鄉下人捨不得花正而八經的時間鹵筍,就把晚上的時間挪進來。待鹵香四溢,外公早已把一張小方桌搬至門外的場子上,從碗櫥里拿出一個白瓷碗,夾幾筷子鮮鹵筍,拎一瓶燒酒,奔往門外。

月光像孔雀開屏,突然間亮起來,又或許我之前根本不曾注意到它。外公就著月光,呷一口酒,往嘴裡送一塊筍。四周突然很安靜,是王籍詩中「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靜。後來看過林清玄先生的妙文《溫一壺月光下酒》,我以為溫一壺清明時節的月光是最好。那時的月光,明亮而不聒噪,清冽而不憂傷,一切都剛剛好。

牆腳已有蚯蚓低吟,遠處池塘邊或有蛙鳴徐徐而來,空中時不時有昆蟲扇翅而過,矮牆邊的鳳仙花已長出長長的苗,似要馬上開出花來,一切像處在混沌之中,然而又井然有序,一切似乎都很曖昧,然而又涇渭分明。此時的月光,是一壺純厚的酒,口感柔順,又不上頭;是一朵荊棘花,長得清麗,又不魅惑。

那一束清明時節的月光,是大地的一副清麗的妝。

清明值暮春,草木葳蕤,鳥鳴滿澗。慢下來,低下來,給大地、給萬物,一個深深的貼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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