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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回憶:詩意杏事

文:王永平

圖:來自網路

春分一過,杏的花事就提上了日程,時令進入了最美的季節。

湖東路上,春風十里,鳥語花香!千萬棵杏樹枝頭,花兒嫵媚嬌妍,如雲似錦,令萬物失色。

那年早春時,杏花含苞待放,枝頭擎著朵朵胭脂紅暈,春遊的葉紹翁尋友不遇,躊躇間,猛抬頭看到牆頭上探出來的那枝半妍的花兒,失落的心兒立馬被溫情填得滿滿的,才有了那句猶如神來之筆的詩句: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從此,宋代詩壇上紅杏亂飛!

杏花含苞未開時,是那種怯怯的紅,稱之為「紅蠟半含萼」,胭脂色的萼片,細緻地包裹著粉色的瓣;漸次開放時,是那種粉粉的嫩;完全盛開時,鮮紅的萼片向後反折,把柔柔的白色花瓣推向前台,30多枚雄花蕊眾星捧月,縈繞在雌蕊周圍。一朵花,紅紅白白,粉粉嫩嫩,嬌羞如豆蔻少年,難怪有人誇她「遠勝桃夭與李穠。」

沒有哪種花兒開放時,能如杏花般嬌容嬗變,既美麗又魔幻。詩人楊萬里有首杏花詩,活潑淺顯大白話:

道白非真白,

言紅不若紅。

請君紅白外,

另眼看天工。

這季節集天地之大美。樹上繁花似錦,樹下白雪鋪地,黑色的枝幹上團團串串,「春日游,杏花開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杏花的花瓣和梅花、桃花相似,花時遇雨色更迷人,滴滴細雨閃爍在舒展的花瓣上,猶如點點胭脂淚;雨過天晴,花色殘白飄零似雪,風吹狼藉,半落春風半在枝。這種含蓄嬌羞的精緻大美,竟有人稱之為「風流樹」呢!

花兒開放的過程,就像女人的一生,年輕過,美麗過,最終殘芳飄零,歸塵歸土,那曾經的繁華和美麗,何人沒經歷過?從天真無邪的豆蔻少年到風韻無敵落落大方的中年,再到殘芳飄零,白髮垂垂的暮年!

二月的月令之花為杏花。民間傳說的十二月花神中,二月杏花女神是楊玉環。玉環小時候,後院有棵杏樹,杏熟時,她喜歡吃且每年都能吃好多的杏子和杏仁,長大後出落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多吃杏的緣故。

就是這麼一位美貌加身,精通音律,才藝了得的美人,但卻沒有得到善終,在如花的年齡里屈死在馬嵬坡前,讓人唏噓不已。

記得小時候,鄉間的那幾間祖屋,土為牆,茅草為蓋,麥穰覆頂,一個大大的院落,雖然簡陋,卻也乾淨整潔,溫馨和樂。院牆外,有兩棵高大的老杏樹,樹姿蒼勁偉岸,冠大枝垂葉葳蕤。

每年春分前後,老杏樹上高高低低花團錦簇,紅雲粉霧翻卷蒸騰,杏花開的熱烈又璀璨。

老祖宗手扶拐杖,常坐在樹下打盹。不知道老祖宗多少歲了,穿著斜襟老藍色褂子,綁著的褲腿下,是一雙三寸小腳,花白的頭髮,在腦後窩一個髮髻,用一枚銀簪別著,沉重的感嘆號狀的耳環把她衰老的耳垂墜出兩個花生米大小的洞,偶爾轉頭間,那大耳環晃晃悠悠的,讓人擔心那耳環隨時隨地會掉下來。

老祖宗滿臉皺紋,牙齒也掉光了,眼白混濁,坐在那兒時常茫然的盯著某個地方,半天不說一句話。從背影看去,她佝僂著腰,瘦瘦小小的,一陣風兒吹過,杏花瓣撲簌簌落在她的頭髮上,肩膀上,渾然不知。

昨兒一場春雨。雨有雨的美,晴有晴的靚,雨過天晴後,滿樹繁花更顯清新、仙氣,別有一番滋味。

距離杏樹不遠處有一片低凹的地方,昨夜的雨水彙集在這兒,存留淺淺的一層。淺水裡飄浮著點點落英,一樹杏花倒映在水裡,水底露出泥土的色彩。這情景頗有點「一陂春水繞花身,花影妖嬈各占春」的意象。

老祖宗仍舊坐在那兒打盹,小黃狗趴在她的腳邊,時不時抬起睡意惺忪的眼皮看看路過的行人,見到陌生的面孔就汪汪汪叫幾聲。

一隻老母雞被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雞仔簇擁著,閑散的走來走去,母雞「咕咕、咕咕」呼喚著小雞,來到水邊,仰面喝水,低頭啄食,小雞仔有模有樣,不學自會,濕泥里,留下了它們細細的爪痕。那隻小黃狗大概渴了,懶洋洋的爬起來,伸伸懶腰,跑到水邊呱嗒呱嗒喝幾口水,又回老祖宗的腳邊躺著。

一次偶然翻書,發現清代戲劇家李漁在其《閑情偶寄》里寫道:種樹不實者,以處子常系之裙系樹上,便結子累累。予初不信,而試之果然。是樹性喜淫者,莫過於杏,予嘗名為「風流樹」。原來,把杏樹稱之為風流樹者,竟是這位老學究,他還為此做了實驗,是不是有點無稽之談啊。

我們家的老杏樹,年年歲歲歲歲年年,繁花綴滿樹梢,累累果實壓彎了枝頭,從沒有發生不結果的事兒。

桃花開了,杏花幾近凋零殆盡,花瓣蜷縮萎蔫,原先嫣紅的萼片處,長出圓滾滾的小綠果,結出小杏了。初生的杏兒毛茸茸,綠瑩瑩,和嶄新的綠葉混在一起,不細看還真不易發現。風吹落了細細小小、暗紫萎蔫的萼片,撒落的滿地都是。

杏兒指頭大的時候,頑皮的孩子們非得嘗個鮮,酸酸澀澀的口感,把他們酸的擠眉弄眼,嘴歪眼斜,卻仍是樂此不彼,興緻不減。撥開薄薄的杏肉,裡面的核還是心形的白色,裹著一汪清水,這清清的汁液抹在孩子們長著桃花癬的皮膚上,幾天後癬就消失了。

六月中下旬,農忙開始了,杏兒成熟了。這時候,梅子金黃杏子肥,杏樹周圍的空氣中,懸浮著香香甜甜的味道。

樹枝上懸掛的杏兒粒粒飽滿,顆顆金黃,軟糯香甜而又肥厚多汁,讓人吞津。呵呵,這就是初夏的味道!

調皮的孩子,想吃杏了,拾起一塊瓦片或者土坷垃,往樹上一扔,「嘩」,嗶—嗶—啵—啵,熟透了的杏兒紛紛落地。

花開時賞盡粉黛,果熟時遍嘗甜美。我們家的杏兒從來不賣,杏兒多,熟的快,老祖宗會吩咐摘下來送給左鄰右舍嘗鮮,鄉里鄉親,那是一份彌足珍貴的鄉親鄉情!

大人不在家,我和小夥伴們拿著席子,在樹下乘涼,睡覺,巧不巧就會被熟透了的杏子砸中腦袋。落下來的杏兒最甜,我們知道,蜂兒知道,在樹梢飛來飛去的花喜鵲們也知道。

上學,讀書,謀生,小夥伴們紛紛成家立業,有的遠走他鄉。老祖宗早已故去,那兩棵老杏樹也不見了蹤跡。

人的一生很簡單,就是一生一世一代人,圍繞著的是一輩子的親人和朋友。多年過後,親人離去,朋友離散,知己飄零,熟悉的人和事逐漸減少,人生倏忽已走到了暮年。現在想想,小時候的我,鮮少和老祖宗交流,一天到晚坐在樹下看人來人往的老祖宗,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古今多少事,多少人,無論高貴低賤遠近厚薄,都活成了後人的漁樵閑話。

又是一年春風到,又是一年杏花白。杏花飄飛的日子裡,我彷彿看見在那繁花似錦的老杏樹下,老祖宗手扶拐杖,仍坐在那兒低頭打盹的背影。

時間長河裡,人類的背影匆匆又匆匆,只是不知道,花謝花飛之間,究竟會有幾個背影會贏得歷史的垂詢與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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