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二十四史——《史記》一〇三：孔子周遊列國

孔子離開魯國到了衛國，住了十個月又離開衛國到陳國去。路經匡地時，孔子的弟子顏刻為他駕車，顏刻用馬鞭指著匡地的城邑說，以前我曾跟陽虎攻打這個城邑，從攻城缺破的地方進了城。匡人聽說，誤以為是魯國的陽虎來了，陽虎曾經殘害過匡人，孔子的外貌又跟陽虎相像，於是匡人就圍困了孔子五天。

孔子的弟子顏淵與孔子路上相失，後來趕到，孔子欣慰地說，我還以為你死了呢。顏淵說：「子在，回何敢死！」匡人圍攻孔子越來越急，弟子們都很憂慮。孔子說：「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派從者到寧武子那裡為臣求助，然後才得以離開匡地。　

孔子離開匡地後到了蒲地，一個多月後又返回了衛國，住在蘧伯玉家。衛靈公夫人名南子者，派人對孔子說，各國的君子，凡是看得起我們國君，願意與我們國君像兄弟一樣相交的，必然會來見我們夫人南子，我們夫人南子也願意見您。孔子推辭一番，最後不得已只好去見南子。

南子夫人坐在葛布做的帷帳中，孔子進門後，北面稽首。南子在帷帳中再拜還禮，她披戴的環佩首飾發出了叮噹撞擊的清脆聲。孔子出來後跟弟子說，我本來不願見她，既然不得已見了，就得以禮對她。子路不悅，孔子說：「予所不者，天厭之！天厭之！」

孔子在衛國住了一個多月，衛靈公出門與夫人南子同坐一輛車，宦官雍渠為參乘，讓孔子為次乘而招搖過市。孔子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於是以此為丑，就離開衛國，往曹國去了。年，魯定公卒。孔子又離開曹國到達宋國，與弟子們在大樹下演習禮儀。宋國的司馬桓魋想殺孔子，就把樹砍掉了，孔子只得離開這個地方。弟子們勸說孔子快點離開，孔子說：「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孔子到了鄭國，與弟子們走散了，孔子一個人站在外城的東門。弟子們尋找孔子，鄭國有人看見了就告訴孔子的弟子子貢，並且說了孔子的相貌，最後還形容孔子說他「累累若喪家之狗。」子貢見到孔子把原話如實地學了一遍，孔子欣然笑道，他形容我的相貌不全對，但說我像喪家之狗，很對啊很對！

孔子到了陳國，住在司城貞子家。過了一年多，吳王夫差來攻打陳國，奪取了三個城邑後退兵。趙鞅攻打朝歌，楚國包圍了蔡國，蔡國遷移到吳地，吳國在會稽打敗了越王勾踐。一天，有隼落在陳國的宮廷中死去了，有楛木杆和石頭箭頭做的箭穿在隼身上，箭長一尺八寸。陳國人都不認識這種箭，於是陳湣公派人向孔子請教。

肅慎石砮

孔子說，這隼是從很遠的地方飛來的，這箭是東北方肅慎（滿族祖先，肅慎和女真在滿語中為同一詞，音譯漢字不同）部族的箭。從前周武王伐紂滅商，各少數民族都貢獻各自的地方特產，以示不忘職守，肅慎部族就進獻獻楛矢石砮。周武王為昭其令德，就把肅慎部族的箭賜給長女大姬，後來大姬嫁給了虞胡公，虞胡公又封在陳國。陳湣公聽了以後就派人到故府中去找，果然找到了這種箭。

孔子在陳國居住了三年，當時晉、楚爭霸，兩國先後攻打陳國，後來又有吳國攻打陳國，陳國常常遭受侵伐。孔子說：「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進取不忘其初。」於是孔子離開了陳國。

孔子路過蒲地，正好遇上公叔氏據蒲叛衛，蒲人扣留孔子。孔子弟子名公良孺的，以私車五乘從孔子，其為人長賢，有勇力。他對孔子說，我以前跟隨老師在匡地遇到危難，如今又在這裡遇到危難，這是命里註定的吧。我和老師一再遭難，不如在此搏戰而死。於是公良孺跟蒲人拚命，蒲人害怕了，就對孔子說，如果你不到衛國去，我們就放你走。孔子與他們訂立盟約，但孔子離開後到了衛國。子貢說，盟約可以違背嗎？孔子說，被要挾訂立的盟約，神是不會認可的。

衛靈公聽說孔子到來很高興，親自到郊外迎候。衛靈公問孔子說，蒲這個地方可以討伐嗎？孔子回答說可以。靈公說，我的大夫認為蒲不能討伐，因為蒲是防禦晉、楚的屏障，用我們衛國的軍隊去攻打，恐怕不行吧。孔子說，蒲地的男子有誓死效忠衛國的決心，婦女有守衛西河的志向。我所說要討伐的只是四五個領頭叛亂的人罷了。衛靈公雖然稱善，但並沒有出兵去蒲地討伐叛亂。

衛靈公年老，懶得處理政務，也不起用孔子。孔子喟然嘆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隨後離開衛國。佛肸為中牟宰，中牟是晉大夫趙簡子之邑。趙簡子攻打范氏、中行氏，佛肸佔據中牟反叛趙簡子，並派人招請孔子。

孔子打算去中牟，弟子子路說，我聽老師說過，其身親為不善者，君子不入其國。今佛肸以中牟畔，子欲往，如之何？孔子說，我是說過這句話，但我也說過，至堅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於涅中而不黑，君子雖在濁亂，不能污也。但終於未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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