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你勸別人洗手會被扔進瘋人院

這一切和伊格納茲·塞麥爾維斯有關，他是19世紀的醫生，也是感染病防控之父。塞麥爾維斯1818年出生於匈牙利，從醫學院畢業後，1846年他開始在維也納總醫院工作。在那裡，他對某個病房中產婦的死亡率感到震驚。

在這個病房裡，18%的產婦死於當時被稱為產褥熱的疾病。然而，根據《英國醫學雜誌》的報道，在另一個由助產士而不是醫生接生的病房，只有大約2%的母親在分娩後死亡。

塞麥爾維斯開始思考問題的根源，他想過氣候和擁擠，但最終排除了這些因素。最後他發現，助產士似乎是兩個病房之間唯一的區別。

然後發生的一件事讓他明白了。這個醫院的一名叫雅各布·科勒施卡的醫生，在對一位死亡的產婦進行屍檢時，不小心被手術刀劃傷，然後他就得了產褥熱去世了。

塞麥爾維斯懷疑這就是致命問題的根源：醫生們在解剖被感染的屍體後，沒有洗手就立即去接生。

「他的假設是，手術刀中的屍體物質進入科勒施卡的血液中並引起了感染，並且相同的物質通過醫生的手轉移到女性身上。因為那個時候醫生一般不換衣服或根本不採取任何衛生措施。」普渡大學哲學教授達娜·圖洛齊耶基說。

「然後，他要求進行屍檢的人在照顧孕婦之前用氯化鈣（一種消毒劑）洗手，以此來檢驗這一假設。在這之後，第一間病房的死亡率下降到和第二間病房一樣。」

你可能會認為塞麥爾維斯的同事們會因為這個發現而稱讚他？但你錯了。

為什麼塞麥爾維斯的提議被拒絕

在19世紀40年代，還沒有所謂的微生物理論（即指疾病是由顯微鏡能觀察到的生物引起的理論），人們仍然懷疑疾病是通過有毒氣味從一個人傳到另一個人，而不是細菌或病毒。這被稱為「瘴氣理論」。洗手時，他們可能是想除掉那些會產生難聞氣味的東西，而不是殺死那些可能會對他們或其他人造成嚴重破壞的細菌。

西北大學的醫學兼職教授邁克爾·米倫森說：「 塞麥爾維斯時代的醫生根本不理解也不相信，一些微小的東西會對他們的病人造成如此大的傷害。」

「他們真的相信自己的眼睛。想想，就算是當今社會，有多少人因為自己身邊並沒有人感染COVID-19死亡，就認為科學家高估了大流行的風險。」

更好的洗手方法大大降低了產科病房的死亡率。但是塞麥爾維斯的同事們對這暗示而感到憤怒——這似乎在說因為他們的無知而殺死他們自己的病人，而助產士比他們更擅長接生。塞麥爾維斯的主管認為醫院新的通風系統是產婦死亡率下降的原因。

因此，那些醫生拒絕接受他的理論，也拒絕接受賽梅維伊斯本人，認為他是卑鄙的。他們選擇堅持瘴氣理論，並且在1849年解僱了他。

塞麥爾維斯不善溝通，在他的表述中基本上把病房產婦的死亡歸咎於上司。而他自己本身是匈牙利人，作為一個在遭受仇外情緒折磨的國家工作的外國人，並不適合提出這種建議。

塞麥爾維斯最終在布達佩斯獲得了一份醫學崗位，根據《英國醫學雜誌》的報道，在那裡他「公開向醫生和護士鼓吹洗手如何降低產婦死亡率」。距離他的發現14年後，他最終出版了一本有關該主題的書，但寫得很不好，也沒有傳播效果。

塞麥爾維斯可能患有精神疾病，或者只是因為被醫療機構拒絕而崩潰，1865年他在一家精神病院受了傷，幾周後死於傷口感染。當時他只有47歲。

塞麥爾維斯發現的神話和現實

塞麥爾維斯留下了一份不朽的遺產，但並不是沒有瑕疵的。圍繞塞麥爾維斯的一個誤解是，他是第一個提出醫生傳播細菌理論的人。

「他並不是真正的先驅——在塞麥爾維斯之前，其他人已經想到了產褥熱可以通過醫生或助產士傳染給病人，」 圖洛齊耶基說。例如，亞伯丁的亞歷山大·戈登在1795年指出，產褥熱幾乎都是由醫生或助產士傳播的，而且它還與丹毒（一種鏈球菌性皮疹）有關（他還認為最好的治療方法是大量放血，但那是另一回事）。」

圖洛齊耶基補充說，在19世紀上半葉，許多人都證實了塞麥爾維斯關於傳播的觀點。「在美國，有名的是奧利弗·溫德爾·霍姆斯（他曾是一名醫生，但現在以詩人的身份更為人所知），他在1843年寫了一篇非常優雅的文章《產褥熱的傳染》——塞麥爾維斯在第二年才剛完成醫學博士學位。」

另一個誤解是，他那個時代的醫生完全拒絕了塞麥爾維斯的觀點。他們沒有，他們只是將產褥熱歸因於一系列變數，如體質、環境和許多其他因素。

「醫生們已經有很長很長的注意事項清單了，再增加一項清除解剖之後的殘留物對他們來說真不是什麼大事。很多人——其中一些是大人物——確實把這個添加到他們的清單中，並開始給他們的手消毒。」

在19世紀60年代，路易斯·巴斯德開始研究塞麥爾維斯的觀察結果的理論解釋。在19世紀80年代，由於約瑟夫·李斯特和其他人的開創性工作，人們開始在外科病房和產房使用殺菌技術，那時產褥熱導致的死亡率開始下降。她說：「在降低產褥熱方面，李斯特可能比賽梅維絲做得更多。」

在今天，洗手仍然是一個挑戰

即使在那之後，科學家們意識到塞麥爾維斯在洗手方面的倡導一直是正確的，但是這個簡單的行為對整個社會來說仍然是一項挑戰。

部分原因是人類看不到細菌和病毒。2020年1月的一項民意調查發現，40%的美國人上完廁所後並不總是洗手。甚至醫生和護士也會辯解說，這些行為與傳播疾病無關。

「患者感染的原因有很多。他們接觸許多人和許多物體，損害了免疫系統。從某種意義上說，那些忘記或沒有正確洗手的人並不知道患病是否是這個原因。」

米倫森指出，目前仍然沒有強制要求醫院在手部衛生上達到某個標準，只是有一項要求醫院改善手部衛生的計劃。

「幾乎同樣糟糕的是，美國疾病控制中心並沒有監測全國醫院的手部衛生率，這一比率通常徘徊在10%到40%之間。」該中心18年前的一項研究顯示，美國醫療保健人員平均洗手時間不到應有時間的一半。

「好消息是，自塞麥爾維斯時代以來，我們已經取得了重大進展。我們不再把那些堅持讓醫生洗手的人送進瘋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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