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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重新塑造了中國的國民氣質 | 李子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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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中的偉大,瑣碎中的壯烈,這就是中國人在那個特定歷史時期表現出來「抗戰氣質 」,從這個角度來說,抗戰永不結束。

本文共計3078字,建議閱讀時間12分鐘。

歷史有一個讓人深感無奈之處,那就是當時當事人的真實感受,很難流傳下來。後人通過史料理解歷史,即使史料足夠豐富,往往也只能浮於表面,並且禁不住加上自己的穿鑿附會。如果古人地下有知,看到今日被描述出來的歷史,大概率會啞然失笑甚至哭笑不得。

抗日戰爭就是這方面的典型例子之一。

在今天國家富強的背景下回望抗日戰爭,很多人或者把抗日想像得太簡單太輕鬆,或者把當時中國的政府和軍隊想像得太笨拙太低能。這兩種傾向的共同結果是,看不到當時國家和民眾在艱苦抗戰中表現出來的獨特氣質。而正是因為有這種獨特的氣質,現代中國才涅槃而生。

這種獨特的「抗戰氣質」,我非常希望能有文藝作品生動地表現出來,可惜,至今還沒看到。

晚清民國以來,中國國力的衰弱,往往是今天的人們難以想像的。不僅國家的經濟、工業水平很低,更重要的,現代國家所必需的國民意識,中國極度匱乏。英法聯軍、八國聯軍等外國軍隊入侵中國時,廣大民眾基本袖手旁觀,認為這是皇上家的事情,和自己無關。

民國建立以後,雖然國家有了框架,但各地軍閥混戰不休,內憂外患不斷。國民則仍然處於一盤散沙的狀態。魯迅先生對國民性的嚴厲批判,就是在這個大背景下產生的,不可謂不深刻。

但是,怎麼辦呢?批判畢竟不能代替建設。怎麼讓幾萬萬中國人凝聚起來,像同一個國家的國民那樣結成整體呢?

當時的人們,對此基本是絕望的。汪精衛就是這方面的典型代表。

汪精衛在歷史上的定位就是賣國賊。但如果你因此認為汪精衛一直就是個陰險小人,那也冤枉了他。參加革命時,汪精衛是個熱血青年。掌權後,汪精衛對國家也盡心儘力。

1931年918事變。幾個月後轉過年來,1932年128事變。1月29日,國家危難關頭,汪精衛出任國民政府行政院長。這時的汪精衛,是堅決主張抗日的。對不抵抗放棄東北的張學良,汪發電報嚴詞斥責。

可是,雖然汪精衛身居要職,卻並不掌握兵權。張學良根本就不拿他當回事。不但回電辯解,反而繼續向政府索要經費。汪精衛大怒,要求蔣介石制裁張學良。蔣只是和稀泥。汪精衛氣得撂了挑子,辭職去歐洲了。

正是在和張學良這樣的軍人打交道的過程中,汪精衛漸漸感到絕望,感到中國的軍隊不但武力不如日本,鬥志更是一塌糊塗,狀同匪類。汪覺得,依靠這樣腐敗不堪的軍隊,根本不可能和日本人作戰。這是汪精衛後來失去抵抗意志,甘心投敵的主要原因。

軍隊如此不堪。民眾是否支持政府抗戰呢?

1933年汪精衛從歐洲返回中國,到1935年他遇刺險些喪命再次出國。這期間,汪精衛主要負責外交工作,1933年,他主持和日本簽訂《塘沽協定》。在這幾年中,汪精衛感到的,只是越來越濃的絕望感和無力感。對於類似《塘沽協定》這樣的外交事件,國內幾乎無人關心。民眾依然是散沙一片。總之,汪精衛看到的,就是晚清民國以來一以貫之的民眾渙散和軍隊腐敗。

但是,實際上,進入1930年代以後,中國國家和國民的氣質,正在發生急劇變化。汪作為國家級的政治領導人,沒有及時地捕捉和感覺到這種急劇變化。這是汪最大的失誤和失敗。相比之下,蔣介石在這方面就要高明很多。

對1930年代以來中國人氣質的急劇變化,我還沒看到有深入的介紹和分析,所以,其中的過程並不清晰,但明白無誤的事實是,到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之時,相比1933年《塘沽協定》時,相比1932年128事變時,相比1931年918事變時,以及相比之前的整個晚清民國時期,中國人的國家情感、愛國精神變得空前的強烈和飽滿。

有意思的是,現在回頭去看,日本人應該是感受到了這一點。由此他們意識到,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他們不能抓住這最後的機會侵犯中國,以後,隨著中國國家實力的增長,尤其是中國國民國家觀念、愛國精神的高漲,日本將永遠不再有機會進犯大陸。

蔣介石充分感受到了社會和國民的變化,所以,雖然由於國家實力還很弱小,他很希望能避免對日開戰,希望能多爭取幾年和平建設的時間,但當七七事變爆發以後,蔣介石知道,和平已經不可能了。

在廬山講話中,蔣介石明確表示:

「再沒有妥協的機會。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

有人可能以為蔣介石這是在唱高調。其實,當時,認為蔣是在唱高調的人,更多。周佛海等人就組織了「低調俱樂部」。低調俱樂部的成員包括周佛海、顧祝同、朱紹良、梅思平、陶希聖、羅君強、胡適、陳佈雷、陳立夫、張君勱等高官大員,汪精衛當然是低調俱樂部的精神領袖。這些人對中日戰爭非常悲觀,認為「戰必大敗」。對蔣介石帶領下全國迅速高漲的抗日熱情不以為然,認為是在唱高調。

其實,蔣介石當時在一次接受記者採訪中說的話更重要。那些話的大意是:今天的中國已經不可能對日妥協了。中國民眾已經不接受了。如果我今天對日妥協,我明天就會下台。

作為政治領導人,這就是蔣介石的高明之處。對國家的弱小和力量不足,對日本軍隊的強悍和野心,蔣介石當然心知肚明,但他同樣對中國國民的覺醒和國家意識的高漲,有充分的認識。這或許和他之前在西安的經歷有關,但不管原因是什麼,蔣介石意識到了國家和國民氣質的變化。

隨後爆發了慘烈的淞滬會戰。很多人從軍事戰略的角度分析淞滬會戰。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角度,那就是,當日軍在華北發動侵略步步深入時,國民政府沒有把抵抗局限在華北,而是主動在淞滬對日軍發起攻擊,這表明,中國已經是一個整體。不會再有《塘沽協定》之類的地方性外交了,從此,中國將以一個國家的整體形式和日本血戰到底。

政府的這種堅決態度帶動了民眾。民眾的國家觀念和愛國精神本已高漲,加之政府的抵抗決心,曾經一盤散沙、渙散軟弱的中國人,轉而變成了頑強的戰士和熱烈的愛國民眾。

這個轉變過程,最迷人,也是最讓人困惑之處就在於,魯迅先生筆下那些麻木、愚昧的國民,是怎麼在短短十幾年間氣質發生如此轉折性變化的?這期間中國社會心理的巨大變化,真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大課題。

更讓人慨嘆和讚歎之處在於,不畏犧牲、英勇抵抗日本侵略的中國軍隊和民眾,其表現並不像後世某些文藝作品表現的那樣咋咋呼呼、大喊大叫、感情豐富。他們依然保持著以往的木訥和淡定,或者說是麻木。比如圖片中這個孩子一樣的士兵。他似乎在做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而不是身綁手榴彈即將赴死。

他們並不自詡是在做偉大壯烈之事,他們只是老老實實地按照上級的指示去做各種具體瑣碎之事,但他們的所作所為,卻分明是最勇敢、最無畏、最有犧牲精神的壯舉。面對有著壓倒優勢的日本軍隊,他們每一個人其實都是敢死隊員,都絕少倖存的可能。到底是什麼心理在支撐他們如此無畏呢?

平凡中的偉大,瑣碎中的壯烈,這就是中國人在那個特定歷史時期表現出來「抗戰氣質」。

實際上,中國現代國家,就是在抗戰中成形的。沒有什麼比並肩作戰、共赴國難更能把人們鍛造成一個堅強整體了。

遺憾的是,大量表現抗戰的文藝作品,並沒有讓我們感受到這種「抗戰氣質」。他們表現出來的抗戰,太有文藝范、太刻意、太輕鬆或者太笨拙了。一言以蔽之,不嚴肅。抗戰當時當事人的感受和表現,沒有被後人感知和理解。

我總覺得,這種「抗戰氣質」正包含著中國人生生不息、積極樂觀、百折不撓的文明密碼。正如老子在《道德經》中描述的水的特質,看似柔弱不爭的水,實際上卻無堅不摧無往而不勝。中國文明也正因此源遠流長連綿不斷。

抗戰已經勝利多年。如果今天我們仍然從黨派之爭或某些軍事角度對抗戰爭論不休,那其實是沒有理解抗戰的精神核心和歷史意義。時間距離已經足夠長,作為後人,我們應該像司馬遷說的那樣「通古今之變」,在過去和現在之間找到內在的一致性和共同性,找到和認知我們中國人的精氣神。

從這個角度來說,抗戰永不結束。

李子暘為鉛筆經濟研究社主編,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本文圖片來源於網路。

作者簡介本文作者李子暘,鉛筆經濟研究社主編。文章2020年8月30日年發表於微信公眾號 鉛筆經濟研究社(抗戰,重新塑造了中國的國民氣質),風雲之聲獲授權轉載。

責任編輯:陳昕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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