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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川》的天敵是軍迷、歷史愛好者和細節控

文 | 蟲二

攝製3個月、投資4個億,走進電影院那一刻,很多人仍然為《金剛川》的前景擔心,集中力量辦大事,畢竟不是藝術創作的規律。

何況《金剛川》還有一份複雜的任務清單,從票房到口碑,搞砸了一件就是失敗,主創團隊從開始就沒有「功過是非,毀譽由人」的託詞。

作為首批觀眾,整個觀影過程平靜的出奇,角落裡沒有想像中的啜泣,觀眾凝神屏息,全情投入,片尾字幕伴著《我的祖國》出現時,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前退場,至少在我的印象中,這是速7「see you again」之後的第一次。

急就章未必出不了好作品。

網上的負面聲音很多,甚至覺得殘酷壯烈有餘,英勇殺敵不足,我倒覺得管虎、郭帆、路陽三位導演的最大成功,就在於克制了讓吳京抱著捷格加廖夫機槍收割美國鬼子的衝動,《金剛川》不是《戰狼3》,任何神劇式演繹,放在真正的英雄史詩中,格局都太小了。

近來的高分戰爭片有個趨勢,就是把視角從司令部挪向戰壕,關注大歷史中的小人物。

薩姆·門德斯的《1917》,兩個雜兵押上性命去換1600名同袍的生機,諾蘭的《敦刻爾克》清冷到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緩慢移動的鏡頭下,主角不是在戰鬥,只是生存。

戰場的主角永遠是那些普通戰士,他們始而忐忑、繼而堅定、終則無畏的犧牲精神,讓銀幕前的每個人都感同身受。

僅從這個角度而言,《金剛川》的四個段落,真正講出了我們的故事。

影片的視覺語言沉穩紮實,有歷史氛圍的厚重感,特別是沒有犯下三流導演的常見錯誤,濫用慢鏡頭和長鏡頭。

122分鐘的群戲,既沒有笨拙挖掘女報務員的戲份,去顯示戰爭的殘酷以及和平的美好,也沒有起用流量鮮肉,因為單是最後一幕,斷了一手一腿的張譯,獨自背著三枚炮彈,目眥盡裂、殊死一搏的情節,就沒有任何鮮肉可以勝任。

但在敘事結構上,《金剛川》確實有匆忙趕工的痕迹。

全片分為士兵、對手、高炮班和橋四個段落,時間線平行交叉,多維視角,這樣做的好處是三位導演各司其職,互不干擾,一天半的故事講的錯落有致,奇峰突起。

缺點有兩個:

一是內容重複,節奏脫節。

如果觀眾不是全神貫注,很容易陷入混亂的時間線,失去觀影的快感,不斷復用的畫面削弱了視覺衝擊力,而且平行時間線影響了故事推進,客串的鄧超在第一個段落中就已犧牲,他與李九霄的互動基本沒有展開,真正的主角張譯和吳京出場太遲,加上第二段又是美國飛行員的視角,結構上難免前輕後重之弊。

二是敘事高潮與觀眾的情感代入有斷裂。

導演顯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特意用字幕的方式不斷交代幾個關鍵時間節點,比如榴彈炮遠程轟炸,B26轟炸,B29燃燒彈攻擊,喀秋莎還擊,延時炸彈引爆等等,雖然兼顧了故事的完整性,讓時間線趨於嚴謹,卻也透支了觀眾醞釀的情緒高潮。

略微刻薄的人會覺得前半段是多機位的現場直播,後半段就成了錄像回放,張譯的戲份如果獨立出來可能好的多。

全片最佳無疑是張譯,他和吳京的氣質相近,二人的表演對影片都是加分項,說是導演拯救者也不為過,片尾的高潮,張譯的情感爆發還是比吳京老練。

《金剛川》是抗美援朝題材大爆發的前奏,期望多高壓力就有多大,三位新銳導演接下這樣的重要任務,多半既興奮又惴惴不安,好題材一生難求,但高關注度也意味著你沒有任何犯錯的空間。

在中國,戰爭片是所有類型片中最難駕馭的,最難的不是面對被霸道總裁和草根逆襲毀掉審美的觀眾,而是應付軍迷、歷史愛好者和細節控的苛責。

後者作為一個群體,成分複雜:

一部分是看膩了爆米花電影,希望所有戰爭片都軍教化、科普化,塞進更多的知識點,哪怕與故事不相干;

另一些人不想見證戰爭的殘酷,只想看到敵人被打的鬼哭狼嚎、連滾帶爬、滿地找牙,《金剛川》的首映式上,主創團隊集體做出經典的吳京手勢,就是向這種傾向示好;

還有些人在電影中帶入了自己的情緒和歷史觀,比如《八佰》的孫元良到底是民族英雄還是民族敗類,知乎上就吵的不亦樂乎。

如此說來,最好的戰爭片就是1975年的《激戰無名川》了,裡邊有英明的上級、神勇的戰士、討厭的特務、善良的阿媽妮,一個不少。

賈樟柯說「電影事業,不能這麼搞」,在他們看來,搞的還不夠!

所有我們耳熟能詳的戰爭片,評論區到處活躍著這些人的身影,而且都是杠精,用一個槽點就能打倒一部電影。

在他們看來,戰爭片其實就三類:

一種是徵兵廣告,如《壯志凌雲》,帥哥美女,風景養眼,音樂洗耳,流血談笑中,爽就完事了;

一種是純粹的敵我視角,正邪不兩立,像《兵臨城下》,你死我活的較量,不廢話,就是干;

還有的是戰術教學,比如美帝主旋律《勇者行動》,導演用佳能5D相機和晃晃悠悠的第一視角,拍出了四等馬潤的突襲行動,故事爛不爛都沒關係。

至於脫離戰爭本身,試圖表達某種精神的電影,不管是《獵鹿人》的反戰,還是《護送錢斯》的犧牲,都是預設立場的主觀表達,本質上不屬於戰爭片。

主流的中國觀影情緒基本是前三類的合體。

某種程度上,他們希望看到吳京抱著轉盤機槍收割美國鬼子,但你真這麼拍了,他們便會跳出來告訴你,這種機槍前重後輕,沒有提把,並不適合攜槍掃射,也不適合用腰際姿勢抵近射擊。

他們的研究很細心,但不厭其煩的細節控和考據黨泛濫,不僅影響觀影感受,也異化了戰爭片的評價體系。

我看《金剛川》時就被前排一位軍迷「旁白」的非常齣戲。

他一會告訴身邊的女伴,高炮只有組網才能對抗飛機,單炮無能為力;一會又火眼金睛的發現,志願軍的波波沙衝鋒槍型號不符,1953年金城戰役應該是改進型了。

這種苛責發展到極致,就是不講故事、專摳細節的傾向,導演每次正確使用了一支步槍,一門火炮,甚至是一隻水壺,每次安利一個冷門知識點,都會被嘆為是良心之作,反之就是群嘲。

細節重於敘事,道具重於表演,波及到創作領域,最典型的就是中國資金支持的兩部大片《決戰中途島》和《灰獵犬號》。

羅蘭·埃默里奇一直想拍純粹的戰爭片,但好萊塢對於任何不摻雜《珍珠港》式狗血三角戀的劇本都興味索然,相反更熟悉中國觀眾的博納影業給了《決戰中途島》8000萬美元,《灰獵犬號》則有吉翔股份的影子。

然而叫好不叫座,《決戰中途島》承受了巨額虧損,《灰獵犬號》碰上疫情,乾脆避開了院線,當了第二個《囧媽》。

兩部影片從頭打到尾,公認的無尿點,其實故事貧弱,沒有性格塑造,複雜的群像,凌亂的線索,PPT式的結構,以及非常考驗知識儲備的歷史背景,都讓他們對普通觀眾極不友好。

《金剛川》的處境也差不多。

電影還沒上映,就有人根據海報上張譯和吳京的造型,質問志願軍為什麼要戴日式鋼盔?全不管當時的志願軍原本就是萬國裝備。

其他槽點還有:既然橋這麼重要,為什麼不做夜間燈火管制?過橋時為什麼每個戰士都開著手電筒?高炮周圍點火,是否影響射擊?張譯高喊12點方向,當時沒有這種話術等等。

最狠的是還有人質問,戰士們用肩膀搭起生命之橋,卻只供全副武裝的單兵通過,坦克、大炮等重型裝備無法渡河,如何打贏裝備精良的敵人?

戴錦華評論《八佰》,「當歷史不在場,任何人的表演都無法打動我」,對絕對真實的求全責備,其實是更大的問題。

甚至有人把影評當檄文,發動口誅筆伐,比如對《八佰》的批判:

挖了戰壕為什麼不用?鬼子上三樓,為什麼不拼刺刀,而是長槍對射?鐵板護體,煤氣罐炸挖掘機等都被拿來說事,最後厲聲質問:

「管虎,你有常識嗎?」

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有常識不一定拍的好電影,這是實話。

抗美援朝不是一個輕鬆的題材,《金剛川》至少做對了三件事。

首先,沒有拍成翻版的《戰狼3》,不是說戰狼不好,而是把英雄史詩拉低到流量動作片的水平,漠視了我們付出的巨大民族犧牲;

其次,沒有軍教化、科普化,墮入到死摳細節,不講觀賞性的怪圈,電影不是用來惡補歷史知識的,講好故事是第一原則;

最後,借鑒了《敦刻爾克》,但沒有重蹈當年《衝天飛豹》無節制致敬《壯志凌雲》的覆轍,我們的民族記憶,應該有自己的精神內涵。

《金剛川》不完美,但故事硬核,特效不錯,表演一流,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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