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做不得、流氓躺著賺的「民國保長」，都負責什麼工作

• 1.古老的制度

在中國古代漫長的封建社會中，社會治理層面長期處於「皇權不下縣」的狀態。朝廷命官只管到縣這一級別。縣以下的基層治理則依靠所謂的「鄉民自治」。所謂的自治，實質上是交給地主鄉紳管轄。管理的形式是以戶為基本單位，「編戶齊民」，構成基層組織。以「鄉佬」擔任領袖，通過封建禮教統御鄉民。

這些基層組織的構成歷朝歷代大同小異。漢代以五戶為一伍，十戶為一什，百戶為一里。唐代以四戶為一鄰，五鄰為一保，百戶為一里。北宋王安石變法，改十戶為一保，五保為一大保，十大保為一都保。到清代，以十戶為一牌，十牌為一甲，十甲為一保。有保有甲，是名保甲制度。

到了近代，西方列強入侵中國，在歐風美雨的吹打洗刷下。中國的封建自然經濟逐漸解體。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以此為依託的保甲制度也隨之衰亡崩潰。辛亥革命後，軍閥混戰，天下大亂,基層的保甲基本陷於癱瘓。

上圖_ 中國保甲制度 資料書籍

• 2.迴光返照

但到了20世紀30年代，行將就木的保甲制度又迎來了迴光返照。讓保甲制度起死回生的人就是蔣介石。1931年7月，國民政府在江西「匪區」試行。1932年8月，鄂豫皖三省剿總司令部頒布《「剿匪」區內各縣編查保甲戶口條例》，規定在鄂豫皖地界推行保甲。1934年2月，國民政府頒布《修正保甲條例》，同年11月國民黨中政會432次會議又制定《地方自治法規原則》，便在全國鋪展開來。

很明顯地，蔣介石推行保甲制度，就是為了嚴密基層組織，加強基層統治。首要目的就是為了「剿共」，想方設法把群眾控制起來，切斷人民群眾和我黨的聯繫，以實現鎮壓革命的妄想。20世紀上半葉的中國，是個農業大國，大部分貧苦百姓居於農村，農村土地廣袤，人口分散，遠離統治中心，國民黨勢力難以全面控制。這也是我黨農村包圍城市路線的實行條件。國民黨反動派雖然壞，但並不蠢，他們也看到了這一點，他們的採取的對策就是請出封建保甲制度這一「殭屍」，把農民居民納入保甲組織中，使之歸於國民政府的統治之下。

上圖_ 蔣介石

國民政府的保甲制和清政府的保甲制，層級上無大的不同。按國民政府的《修正保甲條例》，保甲以戶為單位，戶有戶長，十戶為甲，十甲為保。保長的職責是「覆蓋本保戶口統計報告，督練壯丁，輔助軍警；甲長受保長指揮，編查戶口，抽選壯丁，盤查姦宄，報告戶口異動等。」

比之清政府，國民政府對保長甲長們的控制更嚴。國民政府將保甲完全納入其行政權力系統之中，構建了縣政府一區一鄉一保一甲一戶的權力機構。保甲工作的24條規則由軍政部內政部會同發布。甲長保長組織遴選權力歸屬於縣政府，「至甲之一級，設甲長一人，由縣政府遴選」。

上圖_ 民國時期邛崍縣保長訓練班紀念章

• 3.保長的生活

民國的保長甲長們，又處於什麼樣的工作狀態呢？

一是唯土豪劣紳馬首是瞻。

國民政府甘肅省第六區禁煙保甲督導委員李漢儀在提到山丹縣保長的選任去留問題時，就說到「均以地方少數士紳之好惡為依歸，地方人士動輒聯名數十，徑呈縣府，請求免舊任新，縣府予以照準」。縣長是流水的縣長，鄉紳是鐵打的老爺。

縣長到任，首先就要拜訪結交當地名門望族，不然「土劣處處刁難，使政治推動遲滯」。縣府決定了保甲人人選，而縣府又不得不買土豪劣紳的面子。保甲長的去留都得通過鄉紳，日常工作自然要對鄉紳俯首帖耳了。

上圖_ 民國帶槍的保長舊照

二是身逢亂世，命運無常。

民國時期，時局動蕩，戰火連綿。各種派系、各路軍閥到處橫徵暴斂。匪兵過處，百姓妻女錢帛，常被洗劫一空。在軍隊過境時，保甲長往往被勒令搜羅錢糧、抓捕壯丁，會充當起「軍需副官」的角色。如果達不到軍爺們的要求，輕則受辱打罵、重則丟掉性命。民國甘肅省政府的《督導平化崇四縣辦理保甲工作報告》中就提及，「第三聯保某保長，因辦差未滿軍人之意，軍人將其頭擊破」。

民國還是一個土匪猖獗的時代。保長甲長被土匪搶掠殺傷者也不計其數。還以甘肅為例，1936年甘肅靜寧縣第四區四十保保長被9名土匪殺害。「斫壞左臂，割斷項頸，破開心窩，其情形極為殘忍」。

上圖_ 民國34年手寫保長保單一份

三是無薪工作，收入靠盤剝

按照1934年的《修正保甲條例》，「保甲長無給職」，不給職，就是財政不發工資,只給「免除兵役」、「子女上學免費」等優惠待遇。

但是保甲長「所辦事務巨繁」「辦兵役、辦糧款、辦禁政、查戶口、修道路」等等等等。上峰到境，還要應酬對付。怎麼辦呢?只能挪用公款，剝削民脂民膏。「由縣以至區保，均有支應處，皆月攤巨款，在此有權派款之機關，為縣政府支應處、農商會、區署、保甲長等，黑暗重重、層層剝削」。

上圖_ 《江聲報》1948年8月1-3日刊載：《為南安縣高蓋鄉大南保保長戴天眷持勢濫捕歸僑征充兵役冤啟》

• 4.「正人君子做不得，流氓死狗躺著賺」

就以上這種工作狀態，良善之輩、正直之人如何做得了保甲長呢？坐得穩保長位置的，只有是「流氓死狗」了，「流氓死狗」花樣多，手段卑鄙下流，毫無道德底線，對於國民政府派夫拉丁，收稅征糧之事，不僅能應付自如，還可以藉此中飽私囊。翻看國民政府的督導調查報告，國民黨自己都承認「地方公正人士，多不願意擔任保甲長，以至下級行政施設，推進維艱」、「城區保甲過去多為狡猾之徒濫竽充數」、「充任保甲長者，多系愚昧無識或非公正之人」。

保甲長們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其治下百姓自然是水深火熱，苦不堪言。50、60年代一部老電影《抓壯丁》，講的就是保長和地主老財勾結，欺壓百姓的事。

上圖_ 《抓壯丁》電影畫報

抗戰初期，重慶華鎣山區的國民黨軍盧隊長，以抗日名義，向保長王麻子要壯丁。王保長則去向地主李老栓索要壯丁費。李老栓榨乾了佃戶姜國富所有的血汗錢後，又買通王保長，把姜國富的兒子抓去頂替自家二少爺做了壯丁。

姜國富的兒子從壯丁隊中逃出，上了華鎣山，投奔了游擊隊。而無路可走的姜國富則自盡而亡。後來李老栓的大兒子做了國民黨的團副，衣錦還鄉，和盧隊長、王保長在蔣介石的一紙「委任狀」下達成協議，準備聯合起來，大抓壯丁，一起從農民身上榨取錢財。面對這群惡霸流氓，百姓最終已經忍無可忍，無法生存，於是便揭竿而起，把他們打得落荒而逃。

作者：大獅子 校正/編輯：莉莉絲

參考資料：

［1］《國民政府時期保甲制度研究綜述》 劉魁、李霞 大連大學學報 2012.02

［2］《保甲與自治視域下民國基層政制近代化轉型》 柳德軍 甘肅社會科學 2019.05

［3］《國民政府時期甘肅保甲制度推行透析》 盧毅彬 甘肅聯合大學學報 2006.01

文字由歷史大學堂團隊創作，配圖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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