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蘇聯，揮不去的夢魘？為何俄羅斯對蘇聯的感情五味雜陳？

「誰不懷念蘇聯，誰就沒有良心；誰想回到蘇聯，誰就沒有腦子。」

這是普京的名言，也是當代俄羅斯對蘇聯複雜感情的真實寫照。而這種複雜情感的直接根源，是31年前那場平靜如水卻又驚天動地的劇變。

話說1991年，那是一個冬天，有一位老人在電視機前做了深情的告別講演，隨後紅旗落地、蘇聯解體，社會主義陣營徹底煙消雲散。

蘇聯解體對於大多數國家而言，可能只是歷史教科書上多出的一個章節。但對於昔日的蘇聯加盟國而言，蘇聯解體可謂喜憂參半。

對於「苦蘇聯久矣」的波羅的海三國來說，蘇聯解體可謂真正的撥雲見日，從此它們終於能以自由之身與西方國家稱兄道弟，甚至拜倒在美國的牛仔褲下吃香喝辣了。

但這份「小幸福」明顯不屬於塊頭巨大的俄羅斯，作為蘇聯加盟國中名副其實的大哥大，俄羅斯在蘇聯內部可謂舉足輕重、說一不二，事實上蘇聯解體之所以無可挽回，直接原因就在於俄羅斯的振臂一呼。

但當蘇聯真的土崩瓦解，俄羅斯才驚恐地發現：一大波麻煩正在路上！

因為俄羅斯加起來比其它加盟國還大好幾倍的體量擺在眼前，更因為俄羅斯在蘇聯內部無可置疑的主導力，所以在蘇聯行將就木，各加盟國分家單幹時，俄羅斯繼承了蘇聯的大部分遺產，包括有形的國土、人口及核武庫，以及無形的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席位、債務以及仇恨。

對於俄羅斯而言，蘇聯留下的債務雖多，但只要擼起袖子加油干，還清欠款用不了幾年。但蘇聯留下的仇恨，卻讓俄羅斯心痛到無法呼吸。

在美國等西方國家看來，雖然蘇聯解體後跑步進入資本主義的俄羅斯，與西方國家沒有了意識形態方面的針鋒相對，但俄羅斯從蘇聯繼承的遺產尤其是核武庫時常讓西方國家無法安然入眠。

更重要的是，蘇聯解體後，東歐作為昔日蘇聯的勢力範圍出現了巨大的權力真空，「北約」與「歐盟」隨即開始大規模「東擴」，不斷蠶食俄羅斯在東歐的戰略迴旋空間。

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確保東歐國家放下與蘇聯的舊情，全身心地投身到追隨西方國家圍堵俄羅斯的事業中，西方國家需要一個御用「狼外婆」的角色，俄羅斯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所以當蘇聯解體後，葉利欽歡天喜地地要與西方國家稱兄道弟甚至相逢一笑泯恩仇時，得到的是更加變本加厲的打擊。

更尷尬的是，彼時的俄羅斯，在經歷了蘇聯解體的猛烈衝擊後，不僅工業體系因為其它加盟國的遠走高飛支離破碎，從勃列日涅夫時期異軍突起的特權階層也在蘇聯解體後開花結果，迅速形成了尾大不掉的寡頭集團。

因為靠吸血人民群眾的財富崛起，所以害怕被清算的他們顛覆蘇聯時特別賣力。而當蘇聯解體，繼續尋找後路的它們與西方世界打成一片，並主動承擔起了西方資本巧取豪奪的帶路先鋒。在寡頭集團和西方資本的共同掠奪下，蘇聯幾十年來的財富積累毀於一旦，俄羅斯深陷失業率暴增、貧富差距急劇擴大、社會矛盾空前尖銳的泥潭。而葉利欽盲目上馬的「休克療法」，則更讓俄羅斯搖搖欲墜，其支持率也斷崖式下降。

為挽救政治生涯，葉利欽在1996年與七大寡頭達成了骯髒的政治交易，獲得連任的同時也將俄羅斯拖入了寡頭政治的深淵，從此一隻猴子也能榮膺俄羅斯總理。

在葉利欽的「勵精圖治」下，蘇聯解體後的俄羅斯內憂外患、岌岌可危。為避免自己和家族被清算，葉利欽在1999年的最後一天有條件地將權杖交給學生普京，從此俄羅斯進入普京時代。

雖然在派繫上和葉利欽一脈相承，但雷厲風行的普京明顯比葉利欽更有水平。內憂外患的局面，普京新官上任三把火，在信守承諾保全葉利欽家族的同時，將昔日與葉利欽稱兄道弟的寡頭們收拾了個遍。

雖然收拾寡頭並不能徹底破除寡頭政治的框架，甚至普京在舊寡頭完蛋後又不得不迅速扶持起一批新寡頭。但這種雷厲風行的手段，不僅給自己立了威，更收穫了俄羅斯民眾的好感。

是的，從沙俄到蘇聯再到俄羅斯，強勢的領導人永遠是俄羅斯民眾的最愛，克格勃特工出身的普京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而所謂「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就在普京與寡頭全面開戰，躊躇滿志想要大展宏圖之時，2003年伊拉克戰爭爆發。

作為美國政府和薩達姆政權的第二次交鋒，伊拉克戰爭直接導致了國際油價的節節攀升。而蘇聯解體後的俄羅斯，因為工業體系的支離破碎，只能靠出賣油氣資源和武器為生，再加上打擊寡頭收回了對資源的控制權，所以國際油價的飆升直接讓俄羅斯賺得盆滿缽滿，普京也有了謀篇布局的底氣。

然而，相比於葉利欽時代，雖然俄羅斯度過了蘇聯解體後的十年水深火熱，內外局勢稍緩甚至部分好轉，但卻依然相當危險。

而且更重要的是，相比於葉利欽時代，普京面臨的麻煩更多。畢竟葉利欽本身也是個麻煩的製造者。而這些麻煩，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那就是：

如何看待和處理俄羅斯與蘇聯的關係？

這似乎無關緊要，但卻也非同小可，因為它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俄羅斯的正統性。而普京的答案是：

「誰不懷念蘇聯，誰就沒有良心；誰想回到蘇聯，誰就沒有腦子。」

聽起來自相矛盾，但卻包含了普京用心良苦的辯證論。

作為俄羅斯領袖，普京和葉利欽本質上都是勃列日涅夫時代異軍突起的特權階層中的既得利益者，蘇聯解體後又成為寡頭集團的代言人。因為蘇聯是他們的發跡之處，因此他們對蘇聯的懷念理所應當。

但不顛覆蘇聯，他們的「不當得利」就無法「洗白」，更沒有真正的出頭之日，所以他們也最終成為埋葬蘇聯的急先鋒。

不過作為一名俄羅斯人，普京與所有俄羅斯民眾一樣，對蘇聯的懷念則是情真意切的。

畢竟西方國家的鐵蹄不斷逼近，俄羅斯的戰略迴旋空間不斷被壓縮，除了東歐的大跨步後退，在黑海、高加索、中亞甚至遠東，俄羅斯可謂城門失火、疲於奔命。

在這樣的情況下，俄羅斯民眾最期待的，就是蘇聯時代「恐怖」的紅色壓迫感。

要知道，整個冷戰時代，蘇聯作為和美國並駕齊驅的超級大國，是整個資本主義陣營都膽戰心驚的存在，尤其是西歐，常年活在蘇聯「鋼鐵洪流」的陰霾下，心理壓力特別巨大。

而且更重要的是，蘇聯作為社會主義陣營的大哥大，可謂真正的迷弟遍天下，在世界範圍內都有著呼風喚雨的強大影響力。

對比蘇聯解體後俄羅斯被西方國家圍追堵截，昔日勢力範圍土崩瓦解的尷尬境遇，俄羅斯對蘇聯的追憶自然是越發強烈。

但就像真有兩頭牛就不願意捐給國家的笑話一樣，再熾熱的渴望，也不代表俄羅斯想要回到那個「光輝歲月」。

一來，蘇聯從來不是俄羅斯，而是15個加盟國的集合，缺一不可，而當前的局面，不僅俄羅斯沒有重整蘇聯的能力，國際社會也沒有重建蘇聯的歷史契機；

二來，普京等俄羅斯領導人是蘇聯特權階層的既得利益者，更是瓦解蘇聯的先行者，這種情況下，想要讓他們再度成為蘇聯的建立者，並將戈爾巴喬夫等人請回來，本身就是天方夜譚。

而且，積重難返的斯大林模式作為推動蘇聯土崩瓦解的根源，也被俄羅斯民眾深惡痛絕。當然更重要的還是，俄羅斯早已在事實上與蘇聯分道揚鑣，根本不存在重新聯通的可能性。

從今天的角度來看，普京對蘇聯的懷念是意有所指，對蘇聯的避之不及則是人所共知，因為今天的俄羅斯，早已經沒有了蘇聯意識形態存在的土壤，戈爾巴喬夫作為蘇聯曾經的「活化石」，雖然享受著俄羅斯的退休金，但卻根本沒有政治上的用武之地，只能靠演戲和寫書等自力更生。

當下的普京，雖然懷念蘇聯意識形態領域的強大實力，但卻早已走上民族主義的道路，具體來說就是「大俄羅斯主義」的起死回生。

事實上早在斯大林時期，「大俄羅斯主義」就在蘇聯死灰復燃，從而在列寧「意識形態立國」的基礎上，增加了「民族主義」的內容，俄羅斯在蘇聯內部的地位也由此不斷上升，蘇聯也越來越像大號的俄羅斯。

應該說，在無產階級革命輸出遭遇挫折後，「大俄羅斯主義」的死灰復燃確實起到了維護蘇聯團結的作用，但卻讓俄羅斯與其他加盟國的地位越來越不平等，為蘇聯的解體埋下了禍根。

而蘇聯解體後的俄羅斯，也需要「大俄羅斯主義」整合所謂的希拉維克軍警憲特集團、寡頭以及大型能源集團，鞏固自身地位的同時，為俄羅斯爭取東山再起的可能。

因為自身地位和俄羅斯國運高度捆綁，所以普京在俄羅斯支持率居高不下。在這樣的背景下，懷念蘇聯不過是因為俄羅斯需要蘇聯一般的大國地位和影響力，但自身早已同蘇聯分道揚鑣，並拚命擠進資本主義陣營，是「大俄羅斯主義」的忠實擁躉。

這樣的認知和定位，符合俄羅斯的國情，但所謂「大樹底下不長草」，如果普京繼任者難堪大任，那麼等待俄羅斯的必將是又一輪挫折的開始。

多有疏漏，煩請斧正。

我是靜夜史，期待您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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