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火防盜防俄國？明明同出一脈，為何哈薩克與俄羅斯貌合神離

1991年12月8日，俄羅斯總統葉利欽、烏克蘭總統克拉夫丘克與白俄羅斯最高蘇維埃主席舒什克維奇在別洛韋日森林舉行了《關於建立獨立國家聯合體的協議》，即《別洛韋日協議》等文件的簽字儀式，表示我們白俄羅斯共和國、俄羅斯聯邦和烏克蘭是蘇聯的創始國，簽署了1922年的《蘇聯成立條約》，因此我們指出：蘇聯作為國際法的主體和地緣政治現實，將要停止其存在。

《別洛韋日協議》的簽署，標誌著蘇聯在法律層面的不復存在，12月25日戈爾巴喬夫在電視講話中辭職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蘇聯的解體，對於西方國家而言，可謂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勝利；對於大多數而言，可能只是歷史教科書上增加的一個章節；但對於各蘇聯加盟國而言，蘇聯解體可謂真正的災難。

要知道，雖然各加盟國苦僵化的斯大林模式久矣，但卻根本承受不住蘇聯不復存在的後果，更接受不了蘇聯大廈公然崩塌的結局，尤其是哈薩克總統納扎爾巴耶夫。所以當俄羅斯、烏克蘭和白俄羅斯以《別洛韋日協議》攜手肢解蘇聯時，納扎爾巴耶夫拒絕簽字，成為13個中央委員中明確反對蘇聯解體的人。

納扎爾巴耶夫明確反對蘇聯解體，除了他可能升任蘇聯總理的仕途前景，更重要的是當時的哈薩克與蘇聯經濟深度綁定，離開蘇聯的哈薩克必然成為無根之水。

而因為斯大林時代「大俄羅斯主義」的死灰復燃，隨著俄羅斯地位的不斷拔高蘇聯越來越成為大號的俄羅斯。在這樣的情況下，納扎爾巴耶夫對蘇聯的戀戀不捨，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對俄羅斯的難捨難分，畢竟蘇聯時代，貧窮的哈薩克確實也享受著俄羅斯的大量救濟和支持。

但當納扎爾巴耶夫無力回天，哈薩克成為最後一個同意蘇聯解體的加盟國，納扎爾巴耶夫領導下的哈薩克卻華麗轉身，成為與俄羅斯漸行漸遠的國家。

雖然在蘇聯解體後俄羅斯依然將哈薩克等中亞地區作為其後院，哈薩克也順勢與俄羅斯站在一起，並加入了俄羅斯主導的集體安全組織與歐亞經濟聯盟，儼然成為蘇聯解體後俄羅斯的小跟班。

然而，親俄的光鮮之下，是去俄之路的漸行漸遠。除了鼓勵國內的俄羅斯族回家找媽媽，同時吸引全球的哈薩克人衣錦還鄉，扭轉主體民族式微，俄羅斯族尾大不掉的被動局面，哈薩克還在1997將首都從阿拉木圖遷至阿斯塔納，極大地震懾了蠢蠢欲動的俄羅斯族分離勢力。

再加上哈薩克積極利用裏海盆地石油資源脫貧致富，推廣哈薩克語以重塑民族信心，哈薩克的去俄之路越走越穩健。

時至今日，雖然俄哈兩國時不時地在國際社會秀一下「恩愛」，比如今年1月，在哈薩克風雨飄搖的時刻，集安組織雷霆出手，維護了托卡耶夫政權的穩定。但雙方的關係卻越來越曖昧不明，除了俄烏交兵後，托卡耶夫在聖彼得堡論壇上當著普京的面明確表示哈薩克不會承認盧甘斯克和頓涅茨克，此後更是表示哈薩克不會為了支持俄羅斯而忤逆西方國家的制裁。

不僅如此，托卡耶夫政府還在俄羅斯以管道環保不合格為由停運哈薩克過境俄羅斯的石油管道30天後，做出了石油出口途徑多樣化，打造一條繞開俄羅斯輸油管道的決策，公然與俄羅斯分道揚鑣。

哈薩克之所以要「去俄」，根本原因在於歷史上的哈薩克深受「大俄羅斯」主義的荼毒，獨立後有時刻處於俄羅斯因素的陰霾之下。

雖然地處亞歐大陸中心的哈薩克自古以來就是各方勢力東去西走、南來北往的必經之地，無論中華帝國還是中東的波斯帝國及阿拉伯帝國等強權都留下了痕迹，推動了中亞的「伊斯蘭化」和「突厥化」，哈薩克範圍內也陸續誕生了大中小三個玉茲。

但隨著近代以來西方殖民帝國的陸續崛起，沙俄帝國與大英帝國分別從南北兩個方向開始了對中亞的蠶食。最終沙俄捷足先登，在19世紀末陸續征服了中亞南部的希瓦、布哈拉和浩罕3個汗國，成為無可爭議的中亞之主。

1917年「十月革命」爆發後，受夠了沙俄高壓統治的中亞地區風起雲湧，突厥化和伊斯蘭化勢力層出不窮。為鎮壓中亞的突厥化和伊斯蘭化浪潮，蘇俄從1920年開始在中亞展開了大規模的「民族識別」工作，迅速創造了哈薩克、烏茲別克、吉爾吉斯、土庫曼和塔吉克5個全新民族，並將各民族聚居區劃分得犬牙交錯，徹底打亂了原有結構。

為壓制人數眾多的烏茲別克和吉爾吉斯，蘇聯有意扶持哈薩克，並將俄哈交界5個俄羅斯州劃給哈薩克，在制衡烏茲別克及吉爾吉斯的同時，也對哈薩克起到了牽製作用。

可以說，今日哈薩克的版圖，就是蘇聯一手的結果。

因為蘇聯給了哈薩克共計達272萬平方公里的龐大面積，所以哈薩克沒有理由不對蘇聯感恩戴德。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尤其是對於「噬土成性」的蘇聯而言，能劃給哈薩克如此龐大的面積，目的一定是將整個哈薩克作為利息。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等到1989年蘇聯行將就木時，哈薩克境內的俄羅斯族與主體民族哈薩克族比例幾乎持平，俄羅斯同化哈薩克可以說只差臨門一腳。

待到蘇聯土崩瓦解，哈薩克面臨的首要問題，是俄羅斯族尾大不掉，哈薩克國將不國的險惡局面。

當然，和民族問題同樣棘手的，是哈薩克的經濟危機。蘇聯時期的哈薩克，因為氣候惡劣，早已實現了共同赤貧，只能靠蘇聯的救濟為生。但問題是蘇聯的救濟，讓哈薩克不得不服從於蘇聯的產業分工，這意味著哈薩克根本沒有獨立的工業體系。

待到蘇聯解體，哈薩克雖然通過私有化扭轉了斯大林模式的桎梏，但卻再也沒有能力修復工業體系，只能依靠出賣石油天然氣等資源實現共同富裕。但問題是哈薩克國內3個玉茲並立，蘇聯時期又有意對3個玉茲區別對待，比如拔高大玉茲，壓制小玉茲，而石油資源又基本集中於地位最低的小玉茲，所以哈薩克本就不安定的社會基礎更加雪上加霜。

所以，哈薩克去俄不是心血來潮的拍腦門決策，而是對歷史和現實處境的準確把握。畢竟某種程度上說，沒有俄羅斯就沒有哈薩克，但俄羅斯又隨時想同化哈薩克，所以哈薩克為了強化本民族屬性，也就是正統性及合法性，必須與俄羅斯劃清界限。

但堅決去俄的哈薩克，在中俄美等大國之間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的同時，又不敢公然與俄羅斯決裂，更不敢和波羅的海三國等東歐國家一樣與美國等西方國家稱兄道弟。

相比于波羅的海三國等昔日的蘇聯加盟國，哈薩克最大的國情就是距離位置太靠東，而且與中國山水相連。

獨特的區位，決定了哈薩克不可能全身心地投入西方懷抱，否則等待哈薩克的，不僅是俄羅斯，更有東方的憤怒。

再加上中亞地區「突厥化」和「伊斯蘭化」的歷史恩怨，不僅高喊「泛突厥主義」的土耳其和堅持抗美的伊朗有心布局中亞，就連印度也渴望到征服者出發的中亞地區尋根問祖，哈薩克面臨的處境可謂相當兇險，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萬劫不復。

在這樣的情況下，哈薩克想要安身立命，最實惠的選擇就是追隨俄羅斯，畢竟沙俄之前的中原王朝等強權早已時過境遷，能影響哈薩克社會每一個細胞的，是無處不在的俄羅斯元素。

所以，如果哈薩克能放下身段緊隨俄羅斯，周邊勢力根本無話可說，但這無疑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除了哈薩克為了自己的民族性也就是正統性必須與俄羅斯劃清界限，俄羅斯在蘇聯解體後的舉步維艱，讓俄羅斯在紛繁蕪雜的國際風雲中越來越力不從心，越來越難以掌控局面，尤其是中亞。

對於哈薩克而言，這無疑是一個令人無語凝噎的結局。要知道，如果是沙俄或者蘇聯，俄羅斯在中亞地區事務中說一不二、根本不會有其它勢力置喙的空間。但如今俄羅斯力不從心，除了周邊勢力的暗流涌動，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等域外勢力也加緊了對哈薩克等中亞國家的滲透，哈薩克多次未遂的顏色革命就是例證。

所以，在俄羅斯「鞭長莫及」的情況下，難以指望俄羅斯的哈薩克只能自救，包括與美國等西方國家發展外交關係。

而與西方國家發展外交關係，勢必威脅俄羅斯在中亞的利益，事實上即便是我們與哈薩克攜手並肩，對於將中亞作為後院的俄羅斯而言也是難以接受的事。所以哈薩克在俄羅斯力不從心的情況下，也必須在嘴上與俄羅斯保持一致，儘可能地不要刺激俄羅斯。畢竟雖然俄羅斯在蘇聯解體後不復超級大國之勇，但收拾小小的哈薩克還是輕鬆加愉快。

所以，哈薩克在俄羅斯面前的兩副面孔，絕不是偶然，這是在俄羅斯越來越力不從心的情況下，哈薩克應時而動做出的務實選擇。

多有疏漏，煩請斧正。

我是靜夜史，期待您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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