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前途就是沒有前途?京張奧運會之後,張家口到底路在何方?
一場15天的奧運會不足以成就一座城市,尤其是張家口。
作為一年刮兩次風,一次刮半年的城市,張家口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空氣質量好,好到那些年,冀中南甚至北京的冬天都陰霾密布、監測爆表時,張家口都晴空萬里、天朗氣清。
然而,在風和日麗的藍天之下,是黯淡到一言難盡的經濟狀況。
這似乎是一個匪夷所思的情況,要知道,歷史上的張家口是名副其實的商貿重鎮,幾百年來更是和北京保持著密切聯繫。在如此得天獨厚的區位和深厚的歷史積澱之下,張家口發展成這個樣子,確實令人唏噓。
然而,這對於張家口而言似乎又是意料之中的結局,在靜夜史看來,張家口經濟之所以難有建樹,根源在於:
決定張家口一飛衝天的必要條件太多,缺一不可;但讓張家口一蹶不振的現實因素,一個就夠了。
而現實情況是,張家口具備的必要條件長期不足,現實因素卻從來不止一個。而之所以出現如此尷尬的結局,靜夜史認為和張家口面臨的內外環境瞬息萬變緊密相關。
張家口的發跡時間,是明朝初期。元朝退守蒙古高原後,明朝在北方設置一系列衛所,張家口屬萬全右衛。
明太祖朱元璋駕崩後,明朝在北方的疆域全面收縮至長城一線,張家口成為明朝疆域邊陲。再加上明朝遷都北京以「天子守國門」的戰略考量,明朝從1429年開始在張家口築城,作為與蒙古通商互市的商貿重鎮。
終明一朝,因為蒙古與中原王朝的頻繁互市,張家口長盛不衰。
清朝建立後,蒙古成為清朝疆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張家口不再是舉足輕重的邊境口岸。但蒙古與中原地區頻繁的貿易往來依然有增無減。更重要的是,隨著北方沙俄帝國的異軍突起,和「絲綢之路」、「茶馬古道」等商路齊名的「張庫大道」逐漸成型。
張庫大道原本南起張家口,北至蒙古庫倫,而後開始向兩端方向延伸,其中向北經恰克圖進入俄羅斯直到沙俄帝國首都聖彼得堡,向南則經過北京聯通京杭大運河等水陸線路直達江南甚至福建廣東,形成了聞名世界的「萬里茶路」。
在經典影視劇《喬家大院》中,對「萬里茶路」就有過歷史再現,張家口也由此成為中國北方最重要的經濟樞紐之一,晉商則成為張家口名揚天下的主力軍,這也是時至今日張家口除蔚縣之外都屬晉北語系的重要因素。
但隨著1840年英國發動鴉片戰爭並迫使清王朝打開國門,海運地位逐漸上升。而彼時的北方,沙俄也趁火打劫,在奪走清王朝大片土地的同時,也開始修建橫貫國土的「西伯利亞大鐵路」。
相比於馱運的萬里茶路,鐵路運輸毫無疑問有著巨大的優勢,於是「萬里茶路」受到強烈挑戰,張家口的北方商貿重鎮地位也開始動搖。
不過,因為1905年「京張鐵路」的修建,更因為1917年我國第一條國有公路「張庫公路」(張家口至庫倫)的建成通車,張家口依然繁榮。
但這註定是張家口的迴光返照,由於沙俄對蠶食東北以及奪取旅大有著強烈野心,於是沙俄在1898年修建了貫通東北的「中東鐵路」並與西伯利亞大鐵路接軌,隨後哈爾濱成為「東方小巴黎」,大連則成為西伯利亞大鐵路支線中東鐵路的終點。
1916年,「西伯利亞大鐵路」全線貫通,張家口地位搖搖欲墜。彼時的漠北蒙古,在沙俄的煽動下在事實上自立門戶。再加上西方列強的全面入侵,東南沿海門戶洞開,尤其是天津作為北方沿海重鎮的異軍突起,張家口作為西北重鎮的輝煌一去不復返。
1929年「中東路事件」爆發後,中蘇斷交,「萬里茶路」徹底成為歷史。
不過雖然張家口的經濟價值不斷稀釋,但其政治地位卻安若泰山,尤其是1911年漠北蒙古自立門戶後,北洋政府為防禦北方強敵,遏制軍閥割據,先後在北方設立察哈爾、熱河和綏遠特別區。
1928年,南京國民政府在此基礎上設立熱河、察哈爾、綏遠和寧夏四省,合稱「塞上四省」。
在日本帝國主義等帝國主義野蠻侵略的內憂外患中,「塞上四省」起到了遲滯侵略者進攻步伐的積極作用,張家口作為察哈爾省省會,發揮了拱衛京師西北大門的重要作用,其戰略各位不可忽視。
不過,隨著國際形勢的風雲突變,張家口終於在失去北方乃至全國經濟重鎮地位的情況下,徹底告別省會,淪為河北省的一個普通地級市。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中蘇關係空前友好,抵禦北方強敵的價值不復存在。而北京周邊也同時存在著保定、張家口、承德三個省會以及天津一個直轄市,對於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而言太過「擁擠」。
於是熱河、察哈爾及綏遠三省在1952年開始陸續撤銷,其轄區併入周邊省份,張家口則成為河北省的地級市。
雖然建國後的張家口曾做了5年內蒙古自治區首府,但隨著1954年綏遠省的撤銷,內蒙古首府西遷至歸綏並更名為呼和浩特市,張家口的政治地位徹底沒落。
對於戰略價值舉足輕重的張家口而言,當失去了經濟重鎮和政治重鎮的地位,軍事地位則成為張家口的巨大包袱。
1959年6月中蘇徹底交惡後,北方局勢再度風起雲湧。1963年,蘇聯紅軍重返蒙古,張家口再度成為捍衛北京的軍事重鎮。
由於內蒙古高原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因此張家口大青山地區成為北京名副其實的北大門,這種局面一直持續到1995年。
而新中國早在1978年就做出了改革開放的歷史性決策,東南沿海更是陸續起飛,張家口則不修路,不輸電,不上工業建設項目,在其它省市經濟建設如火如荼的大背景下,逐漸錯過了經濟一飛衝天的先發可能。
等到張家口終於張開懷抱,卻發現周邊省市早已一騎絕塵,昔日在河北省內名列前茅的張家口,瞬間淪為倒數的陣營。
對於張家口而言,晚開放總好過不開放,只要肯努力,總有一天能通過奮起直追迎頭趕上,甚至後來居上。
但問題是,張家口雖然逆勢而起的動力不多,但瓶頸卻不少。
作為北京的西北大門,昔日的張家口地理位置可謂得天獨厚,這是清朝以來張家口顯赫一時的重要因素。然而,當北京成為北方的經濟中心,張家口的定位則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方面,由於我國東部季風區以西北東南季風為主,所以張家口地處北京冬季風的上風向。這意味著為了首都冬季的空氣,張家口難以發展第二產業尤其是重工業項目。
雖然很多國家將第三產業佔GDP的比例作為一個國家經濟發達程度的重要指標,但現實情況是第二產業才是一個地區的經濟基礎,尤其是對於北方這樣重工業發達的地區。
但季風限制了張家口發展第二產業尤其是重工業的可能。
一般而言,三大產業是次第發展的過程,即有了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的繁榮,才有了第三產業的厚積薄發。像印度這種第二產業還沒影,就急著上馬第三產業的情況,純屬沒有土地改革無法建設工業體系的不得已而為之。
那麼對張家口而言,當第二產業同樣無法落地,能效仿印度優先發展第三產業嗎?當然不行,畢竟相比於長三角和珠三角中心城市的產業外溢進而形成產業互補的城市群,北京則是名副其實的產業窪地,對包括張家口在內的周邊地區進行著強烈的虹吸現象,除了第二產業難以發展,人口尤其是人才的大規模流失,讓張家口發展第三產業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藉助奧運會,雖然京張高鐵讓京張兩地天塹變通途,但從3小時到50分鐘的提速,帶來的是通勤方式的天翻地覆。這也意味著,京張高鐵非但沒有成為帶動張家口經濟發展的引擎,反而更容易成為加劇張家口資源流失的吸血管甚至抽水機。
那麼,在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都無能為力的情況下,發展第一產業總可以吧?對不起,因為第一產業需要大量的水資源,而張家口無論潮白河水系、灤河水系、永定河水系都位於京津的上游,比如潮白河水系的水主要流入北京密雲水庫,永定河水系的水主要流入官廳水庫,同樣供應北京。灤河水系的水主要流入河北承德的潘家口水庫,成為天津的供應水源地。
再加上張家口的地理環境,發展農業不僅耗水,而且農作物生產期短,生態環境脆弱,極易導致土壤荒漠化,並再度成為京津沙塵暴的源頭。
所以今天的張家口,在經過幾十年的艱難追趕後,如今以輕工業為主,服裝鞋帽皮毛等,在環保等壓力下,這些產業也前景堪憂。
如今雖然有京津冀協同發展的東風,但冀中南尤其是雄安新區無疑更是重中之重,張家口作為邊緣地區,雖然有奧運會的加持,但從長遠來看並沒有產生讓張家口翻天覆地的不竭動力。
那麼,張家口的未來在哪裡?這似乎已經不言而喻,畢竟成也區位,敗也區位,昔日令張家口極盛一時的區位,如今成為限制張家口一飛衝天的天花板,這是張家口最大的現實。
在這樣的情況下,張家口想要跨越式發展,似乎只剩下一條路徑,那就是京津冀協同發展的餘光,最終能掃到這裡。
但究竟何時能掃到,似乎誰也不得而知。
多有疏漏,煩請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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